驚世未了緣(37)_學達書庫

三七

　　守護者

　　32

　　在愛丁堡城的大廳裡，威廉·華萊士跪在德高望重的蘇格蘭長老安加斯·克雷格的面前，克雷格長老正將一把銀劍搭在威廉的肩膀上。「我賜予你騎士之位，你的名字將為威廉·華萊士爵士！」克雷格宣佈。

　　威廉站了起來，望向大廳，大廳裡站滿了數百個新崇拜者以及他的老戰友：赫密胥，他的父親——老坎普貝爾除了一隻袖子是中空之外，也是穿得非常體面——還有愛爾蘭人史蒂芬，全部都穿著風光的服飾。他們的鬍子刮得很乾淨，瘀傷也複元了，雙手以及頭髮上再也看不到血跡。威廉從沒有看過他的老戰友穿得這麼體面過。他們很神氣地挺著腰杆，站在一群從不親自參加作戰的貴族面前。

　　這些貴族都是蘇格蘭人。他們正用一種眼神注視著威廉——至於是什麼樣的眼神？很難說得明白。這個眼神有些像是看到奇跡時的眼神，但是又不像是一個躺在草地上，雙眼望著夜空的繁星的一個小孩甜蜜的眼神。這些穿著皮衣的紳士以及披著輕綢的女士自己也搞不懂他們為什麼用這種眼神望著威廉·華萊士。

　　但是在十分鐘以後，當威廉走出大廳，自己一人站在窗戶旁，俯瞰蘇格蘭古老的城市時，他將會瞭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貴族們從來未曾見過像華萊士或他的朋友之類的人物。對蘇格蘭貴族來說，一般的蘇格蘭平民士兵只是一些粗野無禮的傢伙，但是現在他們所遇到的蘇格蘭平民令他們覺得困惑，因為這位蘇格蘭平民比蘇格蘭的大敵英格蘭人聰明多了。這個情形使貴族們原來的信念大為動搖，也令他們惴惴不安。沒錯，他們很大方的誇讚華萊士所使用的策略。他們稱讚華萊士的策略就好像是策略和華萊士是獨立的兩個個體。也許這樣子想會令貴族們快活些，因為如果直接稱讚華萊士本人，無異於是在說平民的地位——如果不是高於——

　　也是跟貴族不相上下。

　　威廉·華萊士稍後等他自己一個人回想這一切時，就會看穿貴族們矛盾的心態。而且他也會瞭解這是一個聯合貴族與平民力量的最佳時機。

　　不過這些心得都是要在理性的思考與回顧時才會獲得。在這個時候，當他正站在城堡中最閃亮的地方，享受著最曼妙的音樂，他的心智還沒有時間來剖析這一切；他只是試著先接收一切事物到他的腦海裡罷了。

　　在此同時，其實他的心充滿空虛的感覺。

　　他的目光投向大廳後方的一個陽臺，在那裡有一面巨大的拱形窗戶。他凝視著從窗戶穿透進來的日光，他想像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光線中：繆倫。在他勝利的這個時刻，繆倫的幻影看起來是如此的真實，在光線中閃耀著，以致他覺得他幾乎可以對她說話，或是摸摸她。

　　幾乎。

　　華萊士將手伸進蘇格蘭貴族送給他的胸甲裡面，找到了繆倫在結婚時送給他的定情物，一條繡有薊花的手帕。

　　在授予威廉·華萊士騎士爵位之後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老克雷格馬上在城堡的會議室召開一個蘇格蘭的貴族大會。會議室的中間橫放著一張又大又厚重的會議桌。坐在會議桌的兩旁分別是蘇格蘭貴族裡的兩大派系，一派是支持貝裡歐家族的人繼承空懸的王位，另一派則是支持年輕的勞勃·布魯斯；這兩大派系的人都在跟自己派系的成員竊竊私語，不願意看對方派系的成員一眼。老克雷格坐在最中央，年輕的勞勃·布魯斯則坐在他的右邊。在一片低聲私語的嘈雜聲中，勞勃靠向克雷格向他耳語，「你知不知道這個威廉·華萊士是靠向哪一邊？」

　　「我不知道，貝裡歐的人在傳說他擁護貝裡歐家族。也許是，也許不是。因為我曾經在斯特林堡戰役之後，派遣僕人運送食物以及藥物去給華萊士的朋友，他們回來後跟我說，華萊士的人很尊重你。」

　　「他的人，但是華萊士本人呢？」

　　老克雷格幾乎忍不住對著小布魯斯的天真搖搖頭。小布魯斯是在蘇格蘭最高貴的貴族家庭中長大的，但是他卻不瞭解權力迷人之處，以及人們對有影響力的人性喜模仿的本性。「華萊士的人極為崇拜華萊士。他們相信他像他們，他們也喜歡像他。他本人散發著勝利以及無懈可擊的魅力。雖然高地人是一種頑固、獨立的部族，但是他們仍然是人，他們喜歡追隨、模仿他們的領導人的一切。」

　　克雷格覺得勞勃仍然不怎麼清楚他所要表達的重點，他試著說得更清楚些。「華萊士的人崇拜他就像崇拜神明一樣。他們愛他。他們也會為他死。他們當然不會跟華萊士持相反的意見。假如華萊士的人欣賞你，那麼他本人一定也是同情你的人。」

　　勞勃·布魯斯低下頭望著桌面，一句話也沒說。他到底是天真還是遲鈍？克雷格懷疑。又或者是他和華萊士一樣，比較相信行動而非分析？克雷格忽然想通了，也許他們兩人有相似之處，所以華萊士才站在小布魯斯那一邊。布魯斯家族解決事情的方法通常都以武力為主，用行動與武力一次解決一件事情。

　　現在不管威廉·華萊士是同情哪邊的人，很顯然的，他的同情傾向對於現在室內的每一個貴族都有決定性的影響。老克雷格靠向小布魯斯，輕聲說道，「請記住，華萊士以及他的人的份量足以成就任何事情。貝裡歐家族的人一定會對他逢迎諂媚，因此我們也不能輸他們。」

　　一位宮廷侍從走了進來，正式地宣佈，「蘇格蘭的各位大人：威廉·華萊士爵士蒞臨！」

　　坐在會議桌兩邊的貴族都站了起來，大聲歡呼著華萊士的駕到，雙方都嘗試比對方發出更大的喝彩聲。華萊士走了進來，身邊跟著赫密胥、老坎普貝爾，以及史蒂芬，身上全都飾著光鮮的家族圖騰。他們走到克雷格的面前，然後停下來。

　　勞勃·布魯斯也有出現在華萊士的授爵典禮，但是他那時根據父親的指示，站在群眾裡面。自從華萊士的名聲席捲天下之後，老布魯斯勸他的兒子要和大家一樣，用同種態度對待華萊士，因為有件事非常明顯，那就是華萊士有橫掃千軍的膽識以及能力。現在，小布魯斯與華萊士的距離非常近，他抓住機會，仔細打量一下華萊士。

　　華萊士的雙腳站得和他寬闊的肩膀同寬，本來這樣的站法會讓一個人看起來威氣淩人。但是華萊士的臉上一點也沒有高傲的神情。他非常的英俊、陽剛、沉靜，以及沉著——小布魯斯可以瞭解到，為什麼蘇格蘭高地人會跟這樣的一個人上戰場出生入死。那一張臉女人也會喜愛，他的淡綠色的眼眸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而他那頭金色的秀髮也閃閃動人。他的下巴高抬，雙唇緊閉，雙眼深沉。小布魯斯不需要他的父親或者克雷格告訴他，就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不會向任何人屈服的男子漢。

　　老克雷格站了起來。「華萊士爵士，」他說道。「以天父之名，我們封你為守護者，蘇格蘭最高保護人！」

　　貴族們又起立致意；宮廷的侍從走到華萊士的身邊，將一條象徵守護者職位的金練子掛在華萊士的脖子上。貴族們全部鼓掌表示歡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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