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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獵犬、牽狗人,以及前面的一群士兵沖進森林中的一塊空地。獵犬們發現了一具身體上有刀傷、喉嚨被割斷的屍體;它們將鼻子伸進傷口裡還沒凝固的血跡,顯得非常興奮,拚命地嗥叫。牽狗的人必須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將狗拖離屍體。

  皮克令爵士走了上來,看著屍體。那具屍體是佛得倫的,雖然已經殘缺不全,還可以認得出身份,屍體上披著佛得倫送給威廉的那一塊家族圖騰的圍巾。

  「可惡!可惡!」皮克令爵士大吼,抓住他的副官的手臂,叫他過去屍體那裡瞧個仔細。「是不是佛得倫?是不是?」

  副官瞧了瞧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孔;臉孔已經被獵犬扯爛,但是隱隱約約還看得出來是誰。「是的,閣下,」他回答皮克令爵士。

  皮克令發狂了。這個滲透計劃是他自己設計的,而且特別從一堆人中挑選出最佳的人選。這個計劃應該萬無一失!華萊士是如何知道的?管他的,稍後再想吧!「抓住他們!再叫狗找!」他對著牽狗人大叫。

  「現在它們的鼻子都沾到新的血。它們的鼻子已經暫時失靈了,大人!」一個帶頭的牽狗人說道。獵犬們正朝四周毫無目的的吠著。

  正當他無法再追捕華萊士的念頭閃進他的腦海裡的同時,有一件東西也閃進了他的身體;就是愛爾蘭人史蒂芬的匕首,他先前披著一件風衣混入了皮克令的隊伍。皮克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在史蒂芬的匕首穿過他的肋骨,刺入心臟之後,他就倒了下來。等到皮克令周圍的士兵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史蒂芬早已跳到樹叢裡,逃走了。

  士兵們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有一位上尉喊了一聲,「快抓住他!」

  有三個士兵馬上往史蒂芬逃走的方向追去。結果在空地上的人不久就聽到長劍呼嘯的聲音,士兵們死亡時的哀嗥聲,以及劍刃切進人骨的聲音。然後有一顆頭顱從樹叢中滾了出來,停在上尉的腳邊。

  英格蘭士兵們蜷縮在一起,獵犬們也因為主人的恐懼而坐立不安。那個情形就好像他們正在被地獄來的鬼怪攻擊。

  忽然華萊士的聲音從樹林裡傳了出來,他用鬼的聲音說話。「英英——格格——蘭蘭——人人——!」威廉尖銳地嗥叫著。

  士兵們嚇壞了。他們現在意識到自己已經迷路,他們的長官就在他們的面前被人暗殺。突然之間他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人,好像大部分的士兵都還沒到達那塊空地。

  那個詭異的蘇格蘭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黑暗裡湧入空地:「你們要找威廉·華萊士,你們已經找到他了。告訴你們當家的——如果你們其中還有人能逃得回去——當你們全副武裝走進蘇格蘭的同時,也就是你們進入地獄的時候!」

  有一段時間一點聲音都沒有,除了安靜與恐懼的氣氛籠罩之外。突然之間士兵們聽到令人毛髮直立的嗥叫聲,然後從四周的暗處跳出了三個粗獷的男人,他們手中揮舞著長劍。他們砍倒了一些士兵,其他士兵則沒命地奔逃。恐懼感傳遍整個森林。

  華萊士、赫密胥,以及史蒂芬則留在森林中央的空地上。他們吼叫看,一會兒學狗吠,一會兒學狼嚎——然後又笑得像土狼一樣!

  「當你拔出匕首時,我還以為你要殺的是我!」史蒂芬說道。

  「我根本不會認為你是英格蘭人的間諜,沒有英格蘭軍官會相信愛爾蘭人!」威廉說道。

  赫密胥瞅了一下個子矮小的愛爾蘭人,想了一會兒,然後說,「不管他是不是間諜,我們還是終結掉他吧。」

  他們又笑起來,笑得肚子都疼了。

  威廉·華萊士的笑聲先停下來。他找到先前睡著時所靠著的樹,站在它的旁邊,望向那黑暗的森林裡,期望能再看見繆倫。

  29

  華萊士戰勝皮克令爵士的消息像一陣吹自大西洋的風,傳遍整個蘇格蘭。消息傳到了印威納斯,在那裡正有兩個男人在一間啤酒屋喝酒。其中一人說,「威廉·華萊士一次就殺了五十個士兵!」

  在格拉斯哥南部的一個十字路口,也有兩個人在討論這個消息,不過其中有些出入的是,「一百個士兵!用他自己的劍!他殺英格蘭人就像秋風掃落葉一樣——」

  在愛丁堡這個消息變成:「——就像摩西走過紅海一樣!

  砍掉兩百個士兵的頭!」

  「兩百個?!」其中一個還沒爛醉的男子質疑。

  「我親眼看見的,」說故事的人說道。

  但是在威廉·華萊士家鄉附近的村落裡,一切看起來都非常平靜。住在這裡的部族人從不提威廉·華萊士的名字。假如有外人向他們提起他,農夫們以及他們的妻子,甚至他們的孩子,臉上都會裝出困惑的表情,表示他們一點也不認識威廉·華萊士。

  就是在這個地方,當太陽正要下山而月亮正要升起時,一個正在奔跑的蘇格蘭高地人溜進那一片漆黑,在史狄渥特的門口敲門,史狄渥特馬上打開門,請那位叩門者進入房子裡。但是那位蘇格蘭高地人並沒有停留多久;他和史狄渥特輕聲講了幾句話,就跑上山谷。

  赫密胥·坎普貝爾藏在穀倉的門後注意著那位跑者的動向。當他確定他走了以後,轉過身來進入穀倉,在那裡有一盞燈籠正照耀著二十個躺在乾草堆上的蘇格蘭高地人。史狄渥特把他們養得很好;他為其中一些人找到乾淨的衣服,為另一些人找到稱手的武器。現在他們大部分人都在睡覺。

  赫密胥並沒有叫醒他們;他登上通往倉頂的梯子,他的父親和愛爾蘭人史蒂芬正盤著腿對坐在那裡。他們一直在討論一些作戰的技巧以及秘訣:如何在戰場上使用農具來當作武器,如何設下埋伏,哪一種青苔可以有效止血等等。這個老蘇格蘭人和這個年輕的愛爾蘭人有共同的興趣。當赫密胥到達時,他們還是繼續討論著。

  赫密胥繞過他們,繼續走到倉頂的最後面,威廉·華萊士正在那裡休息。赫密胥跪了下來,注視著他,並沒有要叫醒威廉的意思;可以看得出來威廉睡得並不安穩。他的臉部的肌肉扭曲著,身體正在蠕動,嘴唇動的樣子就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又說不出來。

  赫密胥知道威廉正在做什麼夢。赫密胥自己,就某種角度來說,也是深愛著繆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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