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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22

  事後農夫們聚集在坎普貝爾家的穀倉裡,總共有十二個人。威廉坐在地板上,背靠著牆壁,眼睛凝視著空氣,一句話也沒說出口;自從他從這個穀倉出發一路到萊納克村,到現在他沒有說過一句話。老坎普貝爾躺在火堆旁,幾個人圍在他身邊,根據他自己的指示在治療他肩膀的箭傷。「首先把桌上的那瓶威士忌拿過來,」他告訴他們。「笨蛋,不要喝它,那是要用來淋在傷口上的。對,直接澆上去,我知道這樣有點浪費,但是它能消毒傷口!」

  那支箭身深深地插入他肩膀的肉裡,要把它拔出來是一個艱巨的工程。但是坎普貝爾所深知的是,最危險的不是傷口本身,而是傷口是否會因為發炎而惡化。他的朋友一步一步地按照著他的指示在做。「好,」他說,「現在用軍那根撥火用的鐵棒。」他們從火堆裡取出一根火紅的鐵條,壓在坎普貝爾肩膀的傷口上。當鐵條接觸到他的傷口時,發出嘶嘶的聲音,農夫們聽到那種聲音個個都忍不住做出鬼臉。老坎普貝爾自己則只是咬著牙齒,淚水從眼睛溢了出來。然後他故做輕鬆地說道,「這夠引起你們的注意了吧!」接著他低下頭去看自己的左手,發現他的左手的拇指不見了。「呀!看看這個!」

  他說:「現在我的左手活像一支蒼蠅拍。」

  正當坎普貝爾在清潔以及燒炙他自己的第二個傷口時,赫密胥走到威廉的身旁,將一隻手放在威廉的肩膀上。「你已經反擊了,威廉,」他說道。

  「但是我得不回繆倫。」

  他們忽然聽到外面有聲音。原來是一位坎普貝爾派在附近當看守的年輕小夥子沖進了穀倉。「有人來了,我猜他們是士兵!」他大叫著。

  農夫們急急忙忙地拿起個人的武器,沖到穀倉各處的入口,坎普貝爾一夥人則在各個窗口觀察逃走的路線。但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利亞姆·利特爾跟在剛才那個年輕小夥子的後面,沖了進來說道:「不對,他們不是士兵!是隔村的麥克葛瑞格!」

  農夫們打開大門,發現有二十來個拿著火把及武器的農夫,身上裝飾著戰爭圖騰。坎普貝爾強忍著傷口的痛楚,談笑自若地一一和他們握手致意。

  麥克葛瑞格的年紀和坎普貝爾差不多,頭髮的顏色較黑,鬍鬚的顏色則灰了一點。他長得不高,但是強壯有力,站在他身後的人有三個是他的親生子。「我們已經聽說發生什麼事,」麥克葛瑞格說道。「我們不想讓你們認為你們能獨自享受這種樂趣,而將我們放在一邊。」

  坎普貝爾的臉上綻放出笑容來。「我知道你們麥克葛瑞格家族的人常常喜歡做不速之客。」

  麥克葛瑞格回笑了一下,然後他的目光落到威廉的身上;

  威廉已經走到坎普貝爾的後面了。

  威廉看了看那幾個在火把照耀下容光煥發的年輕臉龐,然後再回頭看一看聚在他身邊的農夫。接著他開口對麥克葛瑞格說道,「回家去吧。我們這幾個人牽扯在這件事裡是不得已的。但是你們還是清白的,回家去吧。」

  「我們最近可能沒有家可回了,」麥克葛瑞格答道。「有關你們在萊納克村所發生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山谷。城堡裡的衛戍部隊很快就會來燒毀我們大家的房子。」

  他們都往華萊士的臉上看去——所有的人。赫密胥感覺到他的眼睛的溫度似乎在變化。先前威廉的眼神由於哀傷,看起來是柔和、溫暖的,但是現在已經變得非常冰冷,就像一把留在野地過夜的刀刃,上面蓋滿了冬霜。

  博頓斯大人的城堡就矗立在河的上游,離萊納克村騎馬大約要一個小時,該城堡的城牆高度不會比一個高個子高出多少,但是城堡的領主博頓斯大人很高興他多了二十四位英格蘭士兵,這些士兵是派來幫他守衛他新領地的。就是博頓斯大人把新婚的海倫接到他的床上,執行「初夜權」的律法。這個「初夜權」的執行,一方面滿足了他對年輕女子的胃口,一方面也讓他覺得他是在為長腿愛德華效力。他也深深瞭解,要是最近在萊納克村策動暴亂的暴徒沒有受到應得的處罰,長腿愛德華一定會很不高興。

  因此,就在這個時候,博頓斯大人正親自在城堡的庭院裡指揮大規模的作戰準備。打造兵器的人正在錘制胸甲,磨利長槍,以及冶煉刀劍;廚房的僕役則在準備出外作戰時所吃的軍糧。博頓斯大人的命令聲不時可以聽見。「把馬匹都牽出來!集合部隊!」他抓住剛跑過他身邊的一個士兵的手臂。「馬上騎馬到斯特林郡的郡長那裡。告訴他,在今天太陽下山之前我們會捉到叛賊華萊士,並且將他吊死——還有兩倍的蘇格蘭人也要被殺,來償還他們所殺死的英格蘭士兵。快去!」

  博頓斯自己則上了馬,然後叫道,「準備前進!」

  士兵們從每個門廊跑了出來,集結在庭院裡。在這個時候,博頓斯剛才所派遣的使者已經牽了一匹馬來到城堡的門口,他點頭示意守衛城門的人拉起大門。當他們正啟動轆轤拉起大門時,使者跳上了馬。當門開到夠高的時候,他策動馬匹,奔馳出去——然後馬上被一枝長槍貫穿了胸膛。

  在守門的人知道是怎麼回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華萊士以及其他的蘇格蘭人已經沖到城堡裡面。守門的衛兵馬上被砍死在地上,突擊的人則控制了城堡的出入口,接著一大批蘇格蘭人開始湧入城堡。英格蘭士兵被這個突擊一時弄亂了陣腳,不知如何回應。博頓斯則坐在馬背上,看著他英勇的英格蘭軍隊四處奔竄。許多士兵甚至還沒有從磨刀槍的人那裡拿回他們的武器;他們不是被一刀砍死,就是自動跪下來投降。博頓斯還枉然地發號著命令:「阻止他們……不要讓……整隊……」

  蘇格蘭人把博頓斯大人拖下馬來:有一個人拿著槍就往他的胸膛刺去,結果被華萊士的長劍擋開了。

  「是不是正要上路啊,閣下?」華萊士問道。已經佔領城堡的蘇格蘭人哈哈大笑起來。

  「無惡不作的盜匪!」博頓斯大人咒駡著。

  華萊士的劍晃了一下,削去了博頓斯的山羊胡。「我的名字是威廉·華萊士。我不是蒙著臉,不敢見人的盜匪。我是一個自由的蘇格蘭人,我們都是自由的蘇格蘭人!」

  蘇格蘭農夫們歡呼著,沉醉在剛獲得的勝利裡。

  「為他找一匹馬,」威廉說道。

  史迪渥特,他就是海倫的父親,急忙說道,「這就是那個在我女兒身上享受『初夜權』的人,怎麼能那麼容易就放過他?」

  威廉平靜地看著史迪渥特。「沒錯,假如我們剛才沒有制止他,他還會殺掉全山谷的人。現在給他一匹馬。」

  一個持槍的農夫牽過來那匹博頓斯的純種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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