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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繆倫仍然等在那裡,結果威廉還是沒有吻她,而她也知道了他今天不會吻她了。她低下頭,準備要走進屋子去,就在那個時候,威廉從毛衣裡拿出了一個東西,將它塞到繆倫的手裡。它的形狀是小而長條形的,包裹在法蘭絨布裡。接著威廉跳上馬,看了她一眼,就很快的騎走了。

  她站在門口,低下頭去看威廉給了她什麼東西。她的母親就站在旁邊,這時候所有責備的味道都沒有了,她們都是女人,她們都很想知道裡面是什麼東西。

  繆倫將法蘭絨打開。

  裡面是一朵乾燥的薊花,是她在很多年前送給小威廉的那一朵。

  15

  隔天黎明時,威廉站在屋頂上,為屋頂披上新的茅草,遠處可以看到英格蘭士兵們正在進行作戰演習。他看了一下子就恢復了手邊的工作,將一束束黃色的茅草整齊地鋪在屋頂上。他聽到有人騎馬過來的聲音,往下看便看到了麥克萊納弗。

  「小威廉——」麥克萊納弗喊著。

  「先生,我知道昨天晚上我不該邀繆倫出來騎馬。我向您保證,我——」

  「我來不是為了我女兒的事。我來是要帶你去參加一個會議。」

  「是什麼樣的會議呢?先生?」

  「很神秘的那種。」

  他們之間只停了兩秒鐘不講話,但是已經長得足夠讓他們相互會意。「好,我去牽馬出來。」威廉說道。

  他們一起騎馬來到山區裡的一個山洞,山洞的位置非常隱密,外面有樹叢遮蓋。

  他們在外面觀望了一下子,確定沒人跟蹤後,才下馬,牽著馬一起走入洞裡。

  山洞裡是黑漆漆的一片,但是當威廉和麥克萊納弗一起走進去時,有人劃了一根火柴,點亮一截蠟燭。燭光照亮了二十八人,是該郡的農夫。

  「你們都認識威廉·華萊士,」麥克萊納弗說道。

  他們的確都認得威廉。其中有赫密胥以及他的父親坎普貝爾,似乎是這一幫人的頭頭。「我們冒著危險將你帶來這裡,是因為我們願意為馬爾康·華萊士的兒子犧牲生命。你懂嗎?」

  威廉點了點頭。他知道他現在是面對著一群長腿愛德華的「叛徒」。

  「他們派遣到這個地方的軍隊越來越多。我們的國家變成了英格蘭的遊戲的場所。在這裡他們把我們的年輕男子抓去當兵,把我們的少女抓去當娼妓,」坎普貝爾解釋。

  「你描述得太生動了,坎普貝爾!」麥克萊納弗的毛髮都豎立起來了。

  「生動是生動,而且都是真的!當馬爾康·華萊士活著的時候,這裡就是我們突擊英格蘭人的基地。」他把他灰色的雙眼轉向威廉。「你的歸來使我們記起你的父親,也讓我們再問一次自己,我們是不是男子漢?」

  威廉望瞭望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將目光停在麥克萊納弗的身上。

  「我回到我父親的農場來是為了種植農作物,如果上帝許可的話,再娶一個老婆。假如我能平安地活著,我會這麼做,」威廉說道。他又看了老坎普貝爾一眼,接著是赫密胥,然後牽著馬走出山洞。

  坎普貝爾搖了搖頭。沒有人出聲音。麥克萊納弗跟著威廉走了出去。

  那兩個人回程時都沒有說話;他們來到華萊士農場旁邊的山脊上。當他們要分開時,麥克萊納弗停下馬,說道,「假如你遵守自己的諾言,想要平靜地過活,那麼你可以追求我的女兒。假如你打破諾言,我會殺了你。」

  麥克萊納弗騎馬走了。威廉騎下農場去。但是當他經過父母親的墳墓時,停了下來凝望著墓地好一段時間。

  16

  威廉和繆倫已經有兩個星期沒有見面。不過當麥克萊納弗家族的一個農夫要將他的女兒嫁出去時,他派了一個信差到處去宣佈喜訊,並且邀請人們來參加結婚典禮。年輕的威廉也被邀請——幾乎沒有一個住在附近的人沒被邀請,但是他仍然將這個邀請視為麥克萊納弗家族願意接納他。因此在深夏的某一個星期日下午,他與繆倫在教堂旁邊長及膝的草地上散步。幾乎所有的農夫家庭都出現了,但是村民只被邀請了幾位,原因是女方的家長是個佃農,經濟上不許可邀請全村的人來用餐。然而餐桌上還是擺滿了豐盛的食物,現場裝飾著繽紛的花朵,回蕩著好聽的音樂。有幾位精神極佳的農夫一直圍繞著新郎和新娘,唱著淫穢的民謠。

  當結婚典禮進行的時候,威廉與繆倫分別坐在中央走道兩邊的椅子上,她跟她的家人坐在一起,他則獨自一人。唱詩班正在吟唱著拉丁彌撒,這一類彌撒曲對大部分的參與者來說是神秘的,但是對繆倫而言,它的意義卻在這個時候散發著光輝;繆倫已經看過她的好幾個朋友走上紅毯的那一端,她也拒絕過許許多多的求婚,選擇自己一人獨自在人生的道路上旅行;她今天在聆聽彌撒曲時,有特別不同的感受,就好像那些經文是為她獨自一人所寫的,對她來說充滿了神聖的意義。

  當眾人一一跟在新郎新娘的後面,走出教堂去參加真正的慶祝會時,她和威廉在教堂的門口相遇,當他們倆面對面時,他們很渴望的用自己的眼睛搜尋對方的臉孔,唯恐在他們分開的時刻裡,對方有什麼地方變了,或是有什麼事情不對勁了。他們正在凝望的臉孔就是每天早上醒過來時,第一個在腦海中浮現的影像。而他們的夢也全是夢著同樣一個人。一旦他們親自看到對方,他們就看到了一樣的愛,一樣的諾言,一樣的光采,就像望進一個正在凝視天堂的人的眼睛。

  二人現在肩並肩地走在一起,腳步一致,他們不敢握手,但是手的關節互相輕微摩擦著。他們感覺到似乎每一個人都在注意他們。不過他們一點也不在意。

  「你父親不喜歡我,對吧?」威廉笑著說道。

  「他不是不喜歡你,」她回答。「他是不喜歡你是華萊士家族的人。他曾經說過……華萊士的人好像都活不長。」

  他無言以對。的確,他的父親,他的哥哥,以及他的祖父……似乎死神是他們的好朋友;疾病或者是意外取走了他們的生命,只有威廉的媽媽是躺在床上因為「自然的原因」而死亡。對華萊士家的男人來說,戰死於沙場似乎是一個「自然的原因」。然而當威廉走在繆倫的身邊,凝視著她那在陽光中變得極為溫暖的紅褐色秀髮,及那吸收芳草的綠以及天空的藍的雙眼,他渴望著用手摸摸她的皮膚,渴望著她的手能放到自己的雙手中。他渴望著生命、嬰兒、農作物。是的,生命!永遠活在和平中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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