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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是呀,他是個小美男子,對嗎?」她微微一笑,坐在了能看到她最小的弟弟的地方。她的眼睛中含著傳愛的柔情;他們曾經也是她的小寶寶啊。「怎麼回事,詹斯?能告訴我嗎?」

  他抬眼望著她,由於一種深深的痛苦而顯得可憐,但是,他卻搖了搖頭,好像沒有興趣似的。「不,梅吉,這不是一件能對女人講的事。」

  「等這一切都結束,你結婚之後,你會怎麼辦呢?連你的妻子都不想告訴嗎?」

  「我們結婚?我不這麼想。戰爭把一個男人的一切都拿去了。我們曾渴望去打仗,可現在我們明智多了。我們要是結了婚,就會有孩子,要孩子幹什麼呢?看著他們長大,被推出去幹我們已經幹過的事,去見我們已經見過的東西嗎?」

  「別這樣,詹斯,別這樣!」

  他的眼光隨著她的眼光轉向了快活得咯咯大笑的戴恩:帕西正上下舉著他。

  「千萬別讓他離開德羅海達,梅吉。在德羅達,他不會受到任保傷害的。」詹斯說道。

  德·布裡克薩特大主教從漂亮、高大的走廊裡跑了過去,沒有在意那些吃驚地轉過來看他的面孔。他沖進了紅衣主教的房間,猛地收住了腳步、紅衣主教大人正在招待波蘭流亡政府主教廷大使帕皮先生。

  「嗨,拉爾夫!怎麼啦?」

  「事情發生了,維圖裡奧·墨索里尼被推翻啦。」

  「親愛的耶穌啊!教皇知道了嗎?」

  「我親自給卡斯泰爾·甘多爾福打了電話,儘管電臺隨時都會獲得這個消息。是德軍司令部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告訴我的。」

  「我真希望教皇陛下已經把細軟都打點好了,帕皮先生極隱約地帶著一種打趣的口吻說道。

  「要是我們把他喬裝成一個芳濟各會①的托缽僧,他也許會脫,別無他法。」拉爾夫大主教急匆匆地說。「凱瑟林已經把城市圍得鐵桶一般了。」

  ①一譯「法蘭西斯派」,亦稱「小兄弟會」。天主教托缽修會主要派別之一,麻衣赤腳,雲遊各地。——譯注

  他無論如何是不會走的。」維圖裡奧紅衣主教說道。

  帕皮先生站了起來。「閣下,我得離開您了。我是一個德國人的敵國政府代表。要是教皇陛下不安全的話,我也就有危險了。我的房子裡還有一些文件,我得去照料一下。」

  一本正經的外交官離開了,留下了兩個教士。

  「他是在這兒為他們那受到殘害的人民說情嗎?」

  「是的,可憐的人,他是這樣關心他們。」

  「我們就不嗎?」

  「我當然關心。拉爾夫!但是,局勢比他瞭解的要困難。」

  「實際情況是,他得不到信任。」

  「拉爾夫!」

  「唔,這不是實際情況嗎?教皇早年是在慕尼黑度過的,他曾經熱愛德國人,現在他仍然不顧一切地愛著他們,要是那些被殺害的可憐的屍體作為證據放在他的眼前,他會說,這一定是俄國人幹的、不是那些可愛的德國人幹的,誰都不會像他們那樣富於文化教養,那樣文明!」

  「拉爾夫,你不是耶穌會①的成員,但是,你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你已經立下了忠於教皇的個人誓言。你具有你的愛爾蘭人和諾曼底祖先的滿腔熱血,但是我懇求你,要放聰明些!從去年9月以來,我們就等待著斧子②倒臺,祈禱領袖將留下來何護我們,免受德國人的荼毒。在阿道夫·希特勒的性格中有一連串的矛盾,他認為能夠成為他的敵人,然則又希望盡一切可能保護下來的,就是兩樣東西:即不列顛帝國和羅馬天主教廷。但是,在事情遭到頭上來的時候,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地壓垮不列顛帝國。你認為,倘若我們也把逼到那種地步,他不會打垮我們嗎?只要我們說出一句譴責的話,就象波蘭發生的事那樣,他肯定會打垮我們的。親愛的朋友,你認為我們的譴責到底會得到什麼好處呢?我們沒有軍隊,沒有士兵。報復頃刻可至,而教皇將被送往柏林,這正是他害怕的。你不記得幾個世紀前在阿維尼翁③的那個傀儡教皇嗎?你希望我們的教皇在柏林當傀儡嗎?」

  ①天主教修會之一。是16世紀歐洲宗教改革運動興起後,天主教內頑固地反對宗教改革的主要集團。1534年由西班牙貴族羅耀創立。1540年,經羅馬教皇批准。該會會規強調會上絕對忠於教皇,無條件執行教皇的一切命令。——譯注

  ②法西斯的標誌上有斧子,故雲。——譯注

  ③法國一城市名。——譯注

  「對不起,維圖裡奧,我不能從這個角度來看問題。我認為,我們必須譴責希特勒,應該站在屋頂上大聲說出他的暴行!要是他把我們槍殺了,我們就是殉難而死,那樣影響就更大了。」

  「你簡直太愚飩了,拉爾夫!他根本不會槍殺我們的。他明白殉難的影響正是我們的下懷。可是,教皇將被送往巴黎,而我們將被悄悄地送到波蘭去。波蘭,拉爾夫,波蘭!你願意殆在波蘭而不是象你現在在這樣發揮作用嗎?」

  拉爾夫大主教坐了下來,在兩膝之間緊攥著雙手,倔強地凝視著窗外那些面對著他們這個房間的穹頂,它們聳立在夕陽中,閃著金光。他49歲了,比以往更顯得清瘦,大部分事情都辦得老練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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