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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你將成為德·布裡聯繫特大主教,並且返回澳大利亞,繼我之後就任教皇使節。」

  那周圍皮膚發疼的耳朵變得又紅又燒,他的頭在發暈,感到震驚。他,一個非意大利人,得到了教皇使節的殊榮!這是聞所未聞的!哦,然而靠著它,他會成為德·布裡克薩特紅衣主教的!

  「當然,你得首先在羅馬接受訓練,並接受指示。這將需要六個月,這期間我將和你在一起,把你介紹給我的那些朋友。我想讓他們認識你,因為我把你送到梵蒂岡幫助我工作的時候會來到的,拉爾夫。」

  「閣下,我對您沒齒難報!這次異乎尋常的機會全仰仗您鼎力玉成。」

  「拉爾夫,當一個人足以超微出賤的時候,是上帝給予了我足夠的智慧去發現他!現在,讓我們跪下祈禱吧。上帝是十分仁慈的。」

  他的念珠和析禱書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拉爾夫主教的手顫抖著伸手去拿念珠,把祈禱書碰落在地板上。書落到一半的時候打開了。離那本書較近的大主教將它拾了起來,奇怪地看著一個棕色的、薄如羅紗的東西,那東西以前是一朵玫瑰花。

  「妙極了!你為什麼要保存著這個呢?這是對你的家,或你母親的一個紀念品嗎?」那雙能識透一切詭詐和裝模作樣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已經來不及掩飾自己的感情或恐懼了。

  「不,」他做出一副苦相。「我不想紀念我的母親。」

  「可它一定是對你意義非凡,所以你才如此摯愛地把它夾在這本你最彌足珍貴的書頁裡。它說明什麼呢?」

  「一種象我對上帝一樣抱有的純潔的愛,維圖裡奧,它給這本書除了還來榮譽之外,什麼都不會帶來的。」

  「這個我推斷得出來,因為我瞭解你。但是這愛會危及你對教會的熱愛嗎?」

  「不會的,為了教會,我摒棄了她,我會永遠摒棄她的。我已經離開她迢迢萬里了,我決不會再回去的。」

  「這樣,我終於理解這種悲哀了!親愛的拉爾夫,這不是象你想的那樣糟糕,真的,不是的。你會在生活中為許多人做得很好事,你會受到許多人的熱愛。她心中蘊藏著象這朵花一樣陳舊而又芳香的回憶,是決不會再生妄念的。因為你在這朵玫瑰花上保持了你的愛。」

  「我認為她根本不會理解。」

  「哦,是的。倘若你這樣愛她的話,那她就象個能夠理解的女人。此外,你必須忘掉她,並且將這個長期保留的紀念品拋棄。」

  「曾經有好幾次,當我要人我的郵車上走下來,去看她的時候,我制止住了自己。」

  主教悠閒地從椅子中站了起來,走過去跪在了他朋友的旁邊。除了對他來說有不可分割的上帝和教會之外,這個俊秀的男人是他所熱愛的少數人之一。

  「你不會離開教會的,拉爾夫,這一點你很清楚。你屬￿教會,你以前一直是這樣。將來也永遠會這樣、這種使命對你來說是一。項真正的使命。現在我們祈禱吧,在我的後半生,我將在我的禱文中加進《玫瑰經》。在我們走向永生的過程中,仁慈的上帝降與我們許多憂傷和痛苦。我們必須學會忍受它,我忍受的和你一樣多。」

  8月底,梅吉接到了盧克的一封信。信中說,他因為得了威爾病①,住進了湯斯威爾醫院,不過他沒有什麼危險,不久就會出院。

  ①這是由德國醫生阿道夫·威爾發現的一種鉤端螺旋體病,症狀為全身發冷,發燒,肌肉疼痛。——譯注

  「因此,看來咱們用不著等到年底再度假了,梅格。在我沒有完全適應之前,無法回到甘蔗地幹活了,我確信最好的辦法是去度一個體體面面的假期。所以,大概一個星期左右我將前去帶你走。我們將到艾瑟頓高原上的伊柴姆湖去兩三個星期,直到我身體恢復到能夠回去幹活兒為止。

  梅吉簡直無法相信,也不知道她是否願意和他一起去,現在機會自己送上來了。儘管治癒心靈的痛苦所需要的時間比治癒身體上的創傷要長得多,使密月期間在鄧尼客店所受的折磨已經快淡忘了,失去了叫她感到恐懼的力量,由於讀不了少書、現在她已經明白多了,那一次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她和盧克的無知。哦,仁慈的上帝,保佑這次度假將帶來一個孩子吧!安妮不會在意身邊有個孩子的,她喜歡這樣,路迪也會喜歡,他們已經跟她這樣說過好幾百遍了,希望盧克哪怕有一回多呆上一陣兒,以改變他妻子那種不生育、沒有愛情的生活方式。

  當她把那封信的內容告訴他們的時候,他們都很高興,可私下裡卻表示懷疑。

  「雞蛋說到底還是雞蛋,那個卑鄙的傢伙會找到不帶她去的理由的。」安妮對路迪說。

  盧克不知從什麼地方借了一輛小汽車,一大清早就把梅吉接走了,他顯得很瘦,臉上皺皺巴巴的發黃,好像落入了困境似的。梅吉大吃一驚,把箱子遞給了他,爬上汽車,坐在了他的旁邊。

  「盧克,威爾病是怎麼回事?你說你沒有什麼危險,可是依我看,好像你確實病得很厲害。」

  「哦,那不過是某種黃疽病罷了,大多數蔗工遲早都會得的。這種病是蔗田裡的耗子傳染的,一個割口或發炎的地方都會使我們染上這種病。我的身體很健康,所以,和其他得了這種病的人相比,我的病並不太厲害。一個江湖醫生說,我很快就會變得精神煥發的。」

  他們往上開進了一個林莽蒼然的峽谷,這條道路是通往內地的。下面有一條河,河水轟鳴翻滾,在斜過道路的右上方的某個地方,一道十分壯觀的瀑布飛瀉而下,直瀉河中。他們駕車在峭壁和瀑布之間的一條濕漉漉的、閃閃發光的拱道中穿過,這裡閃動著奇異的光彩和幻影。他們越往上攀,空氣越涼;清爽異常,梅吉忽略了這沁人心脾的冷空氣使她產生的感覺、這片叢林傾斜著跨過他們的眼簾,密密層層的,無人敢走進去。茂盛的藤蔓從一個樹冠爬到另一個樹冠,糾纏盤扭,漫無邊際,就像是一張巨大的綠色絲絨披覆在這片森林之上,沉甸甸地垂下來,樹幹都幾乎看不見了。在這綠蔭下,梅吉隱隱約約地看見了令人歎為觀止的花朵和蝴蝶;大車輪一般的蛛網上,漂亮的、象斑塊一樣的大蜘蛛一動不動地呆在網心:令人難以置信的菌類附生在長滿苦藥的樹幹上;鳥兒拖著紅色或淡黃色的長尾毛。

  伊柴姆湖在高原的頂上,那未受到破壞的景色質樸宜人,在夜色降臨之前,他們走到了寄宿處處面的游郎上,望著那靜靜的湖水。梅吉想看那些被稱之為飛狐的巨大的食果蝙蝠。它們就象製造毀滅的急先鋒似地盤旋著,數千隻一齊向發現了食物的地方撲將下去。它們異乎尋常的大,令人厭惡,但是卻極其膽小,非常溫和。看到它們黑壓壓地、有節奏地鼓動著翅膀,鋪天蓋地地飛過時,倒真讓人有些膽寒哩。梅吉在黑米爾霍克的外廊上從來沒有錯過觀看它們。

  這真是一件樂事啊。躺進軟乎乎、涼爽爽的床上,用不著在一個地方老老實實地躺著,直到這地方被汗水浸濕之後再小心翼翼地換個新地方,那個老地方無論如何也不會幹的。盧克從他的箱子裡拿出一個扁平的、棕色的小包裹,從裡面拿出一把圓形的小東西,把它們在桌邊擺成了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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