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荊棘鳥 | 上頁 下頁
八一


  梅吉伸手取了一個,仔細地看看。「這是什麼啊?」她莫名其妙地問道。

  「避孕套。」他忘記了兩年以前自己決定不告訴她他已經實行避孕的事。「在我進你那裡邊之前,我先在自己身上把它戴上。不然的話,我也許會弄出孩子來的,在沒有搞到自己的地以前,咱們花不起這個錢。」他赤裸著身體坐立在床沿上,他很瘦,肋骨和髕骨突出。但是他那雙藍眼睛卻在閃光,伸手攥住她那只拿著避孕套的手。「快了,梅格,快了!我估計再有5000鎊咱們就能在恰特茲堡的西邊買下一塊最好的產業地了。」

  「那你已經得到這筆錢了,」她聲音十分平靜地說道。「我可以給德·布裡克薩特神父寫信,請他貸給我們這筆錢。他不會指責我們的個人利益的。」

  「你千萬不能這樣!」他氣衝衝地說。「去它的吧,梅格,你的自尊心到哪兒去了?我們要靠幹活得到我們所擁有的東西,而不是靠借!我一輩子從來沒欠過任何人一分錢,現在我也不打算開這個頭。」

  她幾乎沒有聽他在說些什麼,透過朦朧的紅光怒視著他。她一生中還未曾這樣憤怒過呢!騙子,說謊的人,自私自利的人!他竟敢對她做出這種事來,跟她耍詭計,使她不生孩子,試圖使她相信,這是因為他想成為一個牧場主!他倒會自得其樂,與阿恩·斯溫森和甘蔗在一起。

  她不動聲色地壓下了自己的怒火,這使她都感到意外。她把注意力轉到了她手中的那小橡皮圈上。「告訴我這些避孕套是怎麼回事,它們是怎樣阻止我懷孩子的。」

  他走了過來,貼在她的身後,他們的身體貼在了一起,使她發起抖來;他認為這是激動所致,而她明白這是出於厭惡。

  「你什麼都不知道嗎?梅格?」

  「是的,」她撒了謊。無論如何,對於使用避孕套來說,這是實話;她想不起在哪裡見到過提起它們的文字。

  他的兩手撫弄著她的乳房,使她覺得癢酥酥的。「看,在我來事的時候,我就會射出些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假如我什麼都不戴就進你那裡的話,它就會留在裡邊。當它在那裡停留到足夠的時候或留在那裡的時候,就會形成一個孩子。」

  這麼說,果不其然!他戴上了這東西,就像一根香腸蒙上了一層膜!騙子手!

  他關上了燈,把她撲倒在床上,沒用多大工夫,他就摸索著戴上了他那防止懷孩子的東西……這個騙子!可是,怎麼才能智勝他呢?

  自從他有時間和精神幹這個,時間已經過去兩年了。哦,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更是妙極了,令人興奮,象偷吃禁果一樣,他絲毫也不覺得已經和梅格結了婚;這和在基努那旅店後邊的圈地裡搞一個小妮子,或者和趾高氣揚的卡邁克爾小姐一起靠在剪毛棚的牆上胡鬧一回沒有任何區別。梅吉的乳房真吸引人。她騎坐在他身上的時候那乳房顯得那樣結實。他就喜歡這種樣子,打心眼兒裡願意從她的乳房上得到樂趣……

  啊哈,我的好先生,我會懲罰你的!你等著瞧吧,盧克·奧尼爾!雖然這使我痛苦之極,但我會得到我的孩子!

  由於離開了濱海平原的炎熱和潮濕,盧克恢復得很快。他吃得很好、體重恢復到了能重操舊業的水平。他的皮膚逐漸從病態的黃色轉變成了往日的棕色,由於熱切的、反應靈敏的梅吉在他眠床上的誘惑力,勸說他把最初兩周的假期延長到三個星期,爾後的第四個星期,是不太困難的。但是,一個月快結束的時候,他開始反對了。

  「再也沒什麼藉口了,梅格。我象以前一樣身強力壯了。咱們高高地坐在這個世界頂峰上,象個國王和王后似地花著錢,可阿恩需要我。」

  「盧克,你不願重新考慮一下嗎?如果你真想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把牧場給你買下來。」

  當然,他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是,甘蔗對他的誘惑,某些男人絕對需要勞作的奇怪的愛好,在他身上已經是深入骨髓了。只要盧克身上仍然具備那種年輕人的力量,他就要保持對甘蔗的忠誠。梅吉所唯一能盼望的事倩,就是迫使他改變主意,給他一個孩子,一個基努那附近的產業的繼承人

  於是,她返回了黑米爾霍克,等待著,盼望著。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來一個孩子吧!一個孩子會解決一切問題的,有個孩子該叫人多高興啊、事情果不其然。當她把這件事告訴安妮和路迪的時候,他們都大喜過望。尤其是路迪——他竟然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物,居然做出了精巧之極的童衣和刺繡品,還有兩件工藝品。梅吉從來沒有時間去掌握這種技藝。於是,在他用那雙粗硬得不可思議的手捏著華麗的織物上上下下翻動時,梅吉和安妮一起收拾著兒童室。

  唯一的麻煩是,那嬰兒的胎位不正。梅吉不知道這是由於天熱,還是由於她心緒不佳造成的。孕婦的晨嘔整天地延續著,在嘔吐應當停止的時候又持續了很長時間。儘管她的體重已經很輕,但她開始受全身水腫的折磨,血壓計到了讓史密斯大夫感到憂慮的地步。起初,他建議在剩下的妊娠期之中,她應當住進凱恩斯的醫院。可是,因為她既無丈夫,又無朋友,經過再三考慮,他斷定讓她與路迪和安妮在一起,由他們照顧她,要好一些。可是,在她妊娠期的最後三個星期,她非得去凱恩斯不可了。

  「要盡力讓她丈夫回來照料她!」他對路迪喊道。

  梅吉即刻寫信告訴盧克,她已經懷孕,並且充滿了女性的信心,一旦這個沒有想到的事情成為無可置疑的事實,盧克會熱烈得發狂的。但是盧克的回信粉碎了這種錯覺。他大發其怒。他所想到的是,他要是做了父親,就意味著他就多了兩張能吃閒飯的嘴,而不是其他什麼。對梅吉來說,這無異於吞下了一丸苦藥,但是她吞下去了;她沒有別的辦法。現在,這即將出世的孩子就象她的自尊心一樣,把他們倆緊緊地拴在了一起。

  但是她感到了不幸,束手無策,完全失去了愛:就連這嬰兒也不愛她,不想被她懷著或生下來。她能感覺得到這嬰兒就在她的身體裡,這無力的小東西孱弱地不肯長大成人,要是她受得了2000英里的火車誘行回家的話,她早就一走了之了,可是史密斯大夫堅決地搖著頭。在這種身體衰弱的時候,坐一個星期的火車,那就會使這嬰兒送命的。儘管梅吉感到失望、沮喪,但她還不至於糊塗到做出傷害這嬰兒的事來。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有個屬￿她自己的人讓她去照看的激情和渴望消失了、破滅了;那猶如負擔似的孩子越墜得沉,她就越是滿腹怨愁。

  史密斯大夫說,得讓她早些轉到凱恩斯去;他不敢肯定在鄧洛伊生孩子,梅吉是否能活下來。這裡只有一家小診療所。她的血壓很難對付,水腫依然不消。他說起了血中毒和驚厥症,以及其他一長串醫學詞匯,嚇得安妮和路迪趕緊同意了,儘管他們極希望能看到這孩子在黑米爾霍克呱呱墜地。

  到5月底的時候,離分娩只有四個星期了,離梅吉擺脫這個令人無法忍受的負擔、這個令人生厭的孩子只有四個星期了。她正在學會討厭這個嬰兒,討厭這個在未發現它將帶來麻煩之前是如此望眼欲穿著想得到的生命。為什麼她要假定,一旦它的存在變成現實,盧克便會盼望得到這個孩子呢?自從們結婚以來,沒有任何態度或舉動表明他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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