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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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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18個月的離鄉背井的生活中一隻和他見過六次面。她常想——她沒有意識到這種事情頗有同性戀之嫌——盧克按理說應該同阿恩結婚才是,因為他無疑是和阿恩住在一起,並且更喜歡他的同夥。他們建立了全面的合夥關係,在上千英里的海岸地區來回遊蕩著,尋找收割甘蔗的活計,似乎生活就是幹活而已。在盧克來看望她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輕薄的企圖,只是和路迪、安妮圍坐在一起扯上一、兩個小時的閒話,帶著他的老婆散散步,給她一個表示友好的吻,便又掉頭而去了。 他們三個人,路迪、安妮和梅吉,把所有的業餘時間都用在了讀書上。比起德羅海達的那幾架子書,黑爾爾霍克有一個大得多的藏書室,書的種類要廣博得多,男女之事的內容也多得多。梅吉在讀書的時候,學到了許多東西。 1936年6月的一個星期天,盧克和阿恩一起回來了。他們喜氣洋洋的。他們說,要真正讓梅吉高興一次,打算帶她去參加一個不拘禮節的聚會。 澳大利亞總的發展趨勢是使各個種族集團漸趨分散,使之成為純粹的澳大利亞人,但住在北昆士蘭半島的各個不同的民族卻不願順乎這個大趨勢,他們強烈地傾向於保留自己的傳統;這個半島人口的大多數是由這四種人組成的:中國人,意大利人,德國人和蘇格蘭—愛爾蘭人。當蘇格蘭人舉行集會的時候,數英里之內的每一個蘇格蘭人都要趕來參加的。 讓梅吉大吃一驚的是,盧克和阿恩穿上了褶迭短裙①。她摒著呼吸,一邊看,一邊心裡想,這服裝簡直是太漂亮了。具有男子氣的男人沒有比穿褶迭短裙更富於男子氣概了。當邁開勻稱的大步走起來時,短裙就擺動起來。身後的折褶頻頻波動,而前面的緊身褡卻一動不動;前面的毛皮袋護著腰,在齊膝的折邊下,那健壯優美的腿上穿著鑽石格的緊身長襪和帶扣的鞋。天氣太熱,無法穿方格花呢披衣和短上衣;他們穿起了白襯衫,前面乍敞到胸膛,袖子挽到肘彎之上。 ①這是蘇格蘭高地的男子和蘇格蘭兵團的士兵穿的一種服裝,通常是用格子呢做成的。——譯注 「說來說去,這是一個什麼集會啊?」等他們打扮停當,她便問道。 「是蓋爾人的集會,一次盛大的社交聚會。」 「你們為什麼要穿上褶迭短裙呢?」 「除非這樣,不然不讓我們進去的,我們太熟悉布裡斯班和凱恩斯之間的這種聚會了。」 「是嗎?我以為你們一定是不常去這種聚會的,此外,我也不明白盧克怎麼捨得買一件短裙。不是這樣嗎,阿恩?」 「一個男人必須得有某些娛樂才成。」盧克有點兒招架不住地說道。 聚會是在一間象穀倉似的棚屋裡舉行的。這棚屋已經歪歪斜斜、搖搖欲墜了,它坐落在鄧洛伊河口附近的一片稀爛的紅樹沼澤地上。哦,這是什麼樣的一片雜味撲鼻的鄉村啊!梅吉絕望地想道。她抽動著鼻子,然而,又飄來了一股說不出來的、令人作嘔的氣味。這裡有糖漿味、黴味、「鄧尼」味,現在又是一股紅樹味。所有這睦海濱的腐臭氣全都混成了一種味兒。 果然不假,每一個到棚屋來的男人都穿著短裙;當他們走進來的時候,梅吉四下看著;她理解到,當雌孔雀目瞪口呆地望著它那生氣勃勃、華麗絢爛的配偶時,自己該是多麼寒磣,女人們相形大為失色,幾乎近於不存在。晚會隨後的幾項進程只能使人覺得這種對比更加鮮明。 在大屋的一端,有一個搖搖晃晃的檯子,上面站著兩名穿著圖案複雜、淡藍底色安德森花格呢的風笛手,吹奏著一曲親切的蘇格蘭雙人舞曲,與舞步十分吻合。他們那黃裡帶紅的頭髮豎了起來,漲紅的臉上,汗如雨下。 只有少數幾對舞伴在跳舞,會場的中心似乎是在那些笑語喧聲、傳杯遞盞地酣飲著地道的蘇格蘭威士忌酒的男人那裡。梅吉和幾個女人縮在一個角落裡,覺得這樣神魂顛倒地看著,就心滿意足了。滴有一個女人穿辦格蘭高地民族的格子呢衣服,因為蘇格蘭婦女確實是不穿這種短裙的,她們只被花呢披衣。天氣太熱,她們無法在肩頭披上這種又厚又大的料子。於是,女人們便邋邋遢遢地穿著北昆士蘭州的棉布衣服,在男人在短裙面前,這種衣服顯得皺皺巴巴,無精打彩,只得退避三舍了。這裡有盂西斯部族那耀眼的紅色和白色,麥克利奧德鄰族那個人為之神爽的黑色和黃色,斯坎尼部族那種像玻璃格窗似的藍色和紅色織物,有奧基爾盛部族那生動活潑的複雜圖案,有麥克弗森部族那可愛的紅色、灰色和黑色。盧克穿的是一套麥克尼爾部族的服裝,阿恩穿是的蘇格蘭地居民的那種詹姆士一世時期的格子花呢服裝。真是美不勝收! 盧克和阿恩對此顯然非常熟悉,而且甚得其樂。那麼,他們經常是不帶著她到這兒來了?是什麼使他們想到今晚帶她來呢?她歎了一口氣,靠在牆上。其他的女人莫名其妙地望著她,尤其注意她手指上套著的結婚戒指。盧克和陣思成了女人們讚賞的對象,而她成了女人們嫉妒的對象。倘若我告訴她們,「那黑黑的高個子是我的丈夫,在過去的八個月中只看望了我兩次,看我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同床睡覺,不知道她們會說些什麼?人們望著他們倆,這一對服飾花哨的蘇格蘭高地的花花公子!他們倆口音中沒有線毫蘇格蘭方言,只是裝腔作勢,因為他們知道他穿上短裙之後顯得十分動人,而且他們樂意成為人所注目的中心。你們這一對衣冠鮮明的騙子!你們太熱衷於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太需要來自其他任何人的愛了。 半夜時分,女人們默默地沿牆站著,風笛手們嘹嚦地吹起了「開伯·費德」舞曲,狂熱的跳舞開始了。在梅吉後來的生活中,不管什麼時候聽到風笛聲,都會使她回想起這間棚屋。甚至連那轉動的短裙也能使人長相思。這聲音和情景,充滿朝氣的生活和活力,象在夢中似地攪成了一團,也就是說這是一種如此沁人心脾的、如此令人神迷心醉的記憶,這記憶將永遠不會消失。 那些穿著麥克多納德部族的斯利特短裙的男人在地板上跳起了對劍舞。他們把胳臂高舉過頭,雙手象芭蕾舞演員那樣輕拂著,顯得十分危險。就好象那劍最終會刺進他們的胸膛似的,他們在刀光劍影之間往來穿梭。 一聲又高又尖的喊聲壓過發輕盈顫抖的風笛聲,兩把長劍架了起來,屋裡所有的男人都旋轉著跳起舞來,胳臂忽而挽起,忽而鬆開,短裙張開了。他們跳著蘇格蘭雙人舞,斯特拉斯貝舞①,福令舞②大夥全部在跳著,腳踏在木板地上的聲音在椽間迴響著,鞋上的扣帶閃著光,每次變換隊形時,總有人一仰腦袋,發出那種尖叫。這種大叫大嚷,引得其他人了亮開興高采烈的嗓門叫喊起來。與此同時,女人們則觀看著,忘記了一切。 ①一種蘇格蘭舞蹈。——譯注 ②蘇格蘭高地流行的一種奔放的舞蹈。——譯注 拉近淩晨4點鐘的時候,聚會散夥了。棚外並不是一派嚴寒的布萊爾·阿多爾①或斯凱島②,而是熱帶之夜的濃烈的空氣,星光閃爍的空臨的穹窿中掛著一輪昏黃的大月亮,空氣裡彌漫著瘴氣和紅樹的惡臭。然而,當阿恩駕著那輛氣喘如牛的老福特汽車離開時,梅吉最後聽到是逐漸遠去的悲哀的歌曲《森林裡的鮮花》。人們用這支歌送狂歡者們回家、家?家在哪裡啊? ①蘇格蘭地名。——譯注 ②蘇格蘭地名。——譯注 「喂,你喜歡這個聚會嗎?」盧克問道。 「要是我也跳舞的話,就更喜歡了。」她答道。 「什麼,在這種聚會上?算了吧。梅格!只有男人們才被認為能跳舞,所以,要是讓你們跳舞的話,那麼我們對你們女人就太好了。」 「在我看來,似乎只有男人可能做許多事情,尤其是好事或享樂的事。」 「哦,原諒我!」盧克硬邦邦地說道。「我所想的。是你也許願稍微改換一下生活,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帶你來的緣故,你要知道,我不是非帶你來不可的!要是你不快活的話,我不會再帶你來了。」 「不管怎麼說,也許你沒有任何這樣做的打算,」梅吉說。「把我帶進你的生活並不是一件好事。剛才那幾個小時中,我明白了許多東西。但是,我認為人並不打算把這些東西教給我。盧克,要想唬弄我更難了。事實上,我對你,對我所過的日子,對一切,已經厭倦了!」 「噓——」他感到震驚地噓著。「我們不能索居獨處!」 「那就開始索居獨處!」她怒氣衝衝地頂道。「我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單獨和你多呆一會兒呢?」 阿恩在黑米爾霍克山腳下停下了汽車,同情地對盧克咧嘴一笑。「去吧,老弟。」他說。「和她一塊兒上去,我在這兒等你。別急。」 「我就是這個意思,盧克!」他們一走到阿恩聽不到的地方,梅吉便說道。「逼人太甚,兔子也會蹬兩腳的,你聽見了嗎?我知道,我答應過要服從你,可你也答應過愛我,保護我,所以咱們倆都是說謊者!我想回家,回德羅海達去!」 他想到了她那一年2000鎊的進項,以及這筆錢將不會掛在他的名下了。 「哦,梅格!」他無計可施地說道。「喂,心上人兒,我保證,不會永遠這樣的!今年夏天我帶你一塊兒到悉尼去,奧尼爾說一句頂一句!阿恩姑媽的房子裡有一個套間空閒著,咱們可以在那裡住三個月,愉快地度一段時光!忍耐,忍耐,讓我在甘蔗地再幹上年把,然後咱們就買下自己的產業,安家立業,嗯?」 日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看上去顯得很誠懇,心煩意亂,焦急如焚,追悔莫及。和拉爾夫·德爾裡克薩特十分相象。 梅吉緩和了下來,因為她仍然想得到他的孩子。「好吧,」她說。「再等一年。可是,我可記著你帶我去悉尼的諾言呢,盧克,記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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