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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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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但是,就在1930年,德羅海達嘗到了經濟蕭條的滋味。全澳大利亞的男人都出門找工作。在無工可做的時候,那些無力償付租金的人都在徒勞無益地找尋著工作。人們紛紛拋兒棄女,自顧自了。那些住在地方自治地上的小棚屋裡的妻兒老小排著大隊領取施捨,那些當父親的、做丈夫的出門四處流浪去了。男人在啟程之前,將他的基本必需品打在毯子裡,用皮條拴好,背在後背上,希望他所經過的牧場即使不能雇傭他,至少能搞到點兒糊口的吃食。他們背著包袱卷,從人們常來常往的道路上穿過內地,在悉尼市過夜。 食物的價格很低,帕迪把德羅海達的食品室和倉庫都裝了個滿滿騰騰的。每個人到了德羅海達之後,都能把自己的旅行食品袋塞滿。奇怪的是,紛至遝來的流浪者們總是不斷地變化著;他們一旦用熱氣騰騰的好肉填飽肚子,並裝滿了路上用的口糧以後,並沒有戀棧不去的意思,而是四處雲遊,尋求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的東西。無論如何,不是每個地方都象德羅海達這樣樂善好施,這裡的人只是對這些趕路的人何以沒有留下來的意思而感到大惑不解。也許是因為無家無業、無處可去而產生的厭倦和漫無目的,才使他們不停地漂泊吧。大部分人都掙扎著活下去,一些人倒下去死了,要是烏鴉和野豬還沒有把他們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人們便將他們掩埋掉。內地是一片廣袤無垠而又偏遠寂僻的地方。 斯圖爾特又被無限期地留在家裡了,商廚房門不遠的地方總是倚著一支獵槍。好的牧工很容易雇到,帕迪那本花名冊表明,破舊的新牧工工棚裡住進了九個單身漢,因此,斯圖爾特可以從圍場上騰出手來,菲無法保管那些到處亂放的現款,為了安全起見,她便讓斯圖爾特在小教堂的祭壇後面做了一個暗櫃。流浪者中壞人很少。壞人寧願呆在大城市和鄉間大鎮;對於壞人來說,趕路的生活太純潔、太寂寞,缺少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然而,帕迪不想讓他家裡的女人冒險,這是誰都不會抱怨的。德羅海達聲聞遐邇,對路上那些少數不法之徒是很有誘惑力的。 那年冬季風暴十分厲害,有些是幹風暴,有些是濕風暴。接踵而至的春夏兩季,雨量十分豐沛,德羅海達的草場長得比往年都要期待盛,都要深。 詹斯和帕西正在史密斯太太的廚房的桌子上刻苦地學習著相應的課程,眼下,他們在熱熱鬧鬧地說著當他們到將要寄宿的裡佛繆學校時,會是個什麼樣子。不過,這種談話會使史密斯太太大冒其火,他們已經學會了在她能聽得到的地方不說離開德羅海達的話。 天又旱了起來,在無雨的夏天裡,沒膝深的草全都幹了,被炙烤得打了卷兒,發著銀白的光。由於在這片黑壤平原上生活了十年,他們對這種反反復複忽幹忽渾的現象已經習以為常。男人們只是聳聳肩膀,四處走動著,就好象它不過是一件總要發生的事情一樣。真的,這裡主要的營生基本上就是在一個好年景和下一個好年景之間設法生存下來,不管它將是什麼樣的氣候。誰也無法預言雨水之事。布裡斯班有個叫因尼格·瓊斯的男人,在長期天氣預報方面還算有兩下了,他運用的是太陽黑子活動的新方法。可是,一來到黑壤平原,對他說的話推都不大相信。讓悉尼和墨爾本的小姑娘們畢恭畢敬地聽他的天氣預報吧,黑壤平原的人們是死抱著他們那種深人骨髓的陳腐觀念不放的。 1932年的冬天,又刮起了幹風暴,而且天氣奇寒,可是茂盛的草地上的塵土卻減少到了最低限度,蒼蠅也不象往常那樣多得數不勝數了。這對那些生氣勃勃的、悲慘地被剪去了毛的綿羊可不是什麼好事。住在一幢不甚豪華的木房中的多米尼克·奧羅克太太很喜歡延納來自悉尼的來訪者;她的旅遊日程中最精彩的項目之一就是拜訪德羅海達莊園;向她的來訪者表明,即使是遠在這塊黑壤平原上,有些人也在過著一種高雅的生活。話題總是要轉到那些清瘦的、落湯雞似的綿羊身上。冬天,羊群被剪去五、六英寸的羊毛,炎熱的夏季一到便會長出來。但是,正如帕迪非常鄭重地向一位這樣的來訪者所說的,這樣有助於得到質地更好的羊毛。重要的是羊毛,而不是羊羔。在他發表了這番議論之後不久,《悉尼先驅晨報》發表了一封來信,要求敦促議會立法以結束其所謂「牧場主的殘酷」。可憐的奧羅克太太嚇了,可是帕迪卻笑得肚子發疼。 「這個蠢傢伙還從來沒有見過牧工劃破羊肚子,用一根打包用的針縫起來的事哩,」他安慰著惶惶不安的奧羅克大太。「這不值得煩惱,多米尼克太太。他們住在城裡,不知道另一半人是怎麼生活的,他可以不惜花費地寵著他們的牲口,就象寵孩子似的。一離開城市可就不一樣啦,在這兒,你從來沒見過一個需要幫助的男人女人或小孩會被置之不顧,可是在城裡,同樣是這些寵溺愛畜的人卻對一個人求助的哭喊不聞不問。」 菲抬起頭來。「他說得對,多米尼克太太,」她說道。「不管是什麼東西,一多就不值錢了。這裡羊多城,城裡人多。」 八月的一天,當一場大風暴平地而起的時候,只有帕迪一個人遠在野外。他翻身下馬,把那牲口緊緊地拴在樹上自己坐在一棵芸香樹下,等待暴風過去。五條狗都在他的旁邊擠作一堆,渾身在發抖,而他本打算轉移到另一個圍場去的綿羊卻心驚肉跳地、仨一群倆一夥地四散逃開了。風暴來得十分可怕,它積蓄著猛烈異常力量,直到大旋風的中心直逼到頭上才開始發威。帕邊用手指堵住了耳朵,緊閉著雙眼,默默地祈禱著。 在他坐著的地方,脫落的芸香樹葉在上旋的狂風中不停地籟籟作響,不遠的地方有堆死樹樁和圓木,周圍長著根深的草,在這堆發白的、枝枝杈杈的東西中間有一棵粗大的枯桉樹,裸露的樹幹高聳40英尺,直指漆黑的雲團,尖而參差不齊的頂端又細又長。 漫天亂閃的藍色閃電極明亮耀眼,透過帕迪緊閉的眼皮的剌著他的眼睛,使他倏地跳了起來,緊接又象個小玩偶似地被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震倒在地上。他從地上抬起臉來,看見最後一下壯觀的閃電在那棵枯枝樹的頂端四周跳閃著,發出耀眼的藍紫色的光暈;隨後,還不等他明白出了什麼事,所有的東西刹那間都被燒著了。那些腐朽之物的組織中,最後一滴水份早已被蒸發殆盡,四處蔓生的草非常深,幹得象紙。大地就像是給天空一種挑戰的答覆,那棵大樹的頂端吐出長長的火焰;與此同時,它四周的圓木和樹樁也燒了起來。圍繞著這個中心,一圈大火在旋風中向外席捲而去,一圈一圈地擴展著,擴展著,擴展著。帕迪連走到他的馬前的時間都沒有了。 被烤幹的芸香樹也燃著了,它那濕嫩的樹心往外滲著樹膠。帕迪放眼看去,四下都是厚厚的火牆;樹林在熊熊地燃燒著,他腳下的草也呼呼作響,冒起了火苗。他聽見自己的馬在嘶叫著,這叫聲使他的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可不能眼巴巴地看著這可憐的畜生拴在那裡,孤弱無助地被活活燒死。一條狗狂曝了起來,這狂曝聲變成了象人一樣的痛苦的尖叫。有那麼一會兒,它狂竄亂跳著,就象一個跳動著的火把,隨後,慢慢地倒在了火焰熊熊的草地上。其他那些慘叫著四處逃去的狗被飛速蔓延的火吞沒了,大火乘風,比任何長眼生翅的東西都要快。當他正站在那裡盤算哪條路離他的馬最近的時候,席捲而來的大火刹那間就把他的頭發燒焦了。他低頭一看,只見腳下一大片美冠鸚鵡被烤得吱吱作響。 帕迪驀地悟到,這就是末日了。在這個地獄裡,他和他的馬都沒有出路。甚至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身後的那片未開墾的處女地已經是四面大火了,桉樹在嗶嗶剝剝地爆著。帕迪胳臂上的皮膚已經在皺縮、變黑,頭上的頭髮終於在其他更明亮的東西之下變得模糊不清了。這樣的死法是難以形容的,因為火是從外往裡燒的。最後死去的是大腦和心臟,它們終將會被燒得失去作用的。衣服冒火的帕迪在這片火的大屠殺中跳著,不停地尖叫著,而那可怕的聲聲慘號都是在呼喚著他妻子的名字。 其他的男人都趕在風暴之前回到了德羅海達莊園,將馬放進了牲畜圍場。有人向大宅走去,有人向牧工工棚走去。在菲的那間燈火通明的客廳裡,木柴在乳白和粉紅相間的大理石壁爐裡燒得啪啪作響。克利裡家的小夥子們都坐在那裡,側耳傾聽著風暴;這些天來,誰都不敢冒險到外面去看一看。壁爐裡燃燒著的桉木散發著好聞的辛辣味兒,竿茶推車裡堆滿了蛋粒和三明治,十分誘人。誰都不指望帕迪能回來吃茶點了。 大約4點鐘的時候,雲層向東方滾滾而去,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儘管德羅海達的每座建築物上都裝了避雷什,可不知怎的,每逢幹風暴來臨,誰也無法泰然處之。傑克和鮑勃站了起來,說是到外面去透透新鮮空氣,但實際上是想去鬆弛一下壓抑的呼吸。 「看!」傑克指著西邊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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