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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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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她繃著臉說道:「可是,他可以不再當教士。這就是我一直沒有機會對他講的話。」 帕迪大驚失色,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儘管他的話十分激烈,但梅育相信他的臉色比他的話還要激烈。 「梅吉!哦,仁慈的上帝啊,這是地獄裡最糟糕的話!你應該上學才是,孩子,要是瑪麗姑媽死得再早些的話,我會及時讓你去悉尼,至少讓你在那裡呆上兩三年。可是現在你太太了,對嗎?可憐的小梅吉,我可不願意讓他們拿你的年齡開玩笑。」他緩和了一些,接著往下說。他一字一頓地說著,使他的話顯得尖銳,極其嚴厲,儘管他並不打算嚴厲,只是想徹底消除錯覺。「梅吉,德·而裡克薩特神父是教士。他絕對不能半路還俗,這一點要放明白。他是誠惶誠恐地立下誓言的,莊嚴隆重,不可違背。一個人一旦成了教士就不能走回頭路了;他在神學院的監督人絕對保證讓他在宣誓之前就明瞭它的內容。一個立過誓的人非常明確,一旦立誓就再也不能違背它。德·布裡克薩特神父已經立過了誓言,他決不會違背的。」他歎了口氣。「梅吉,你現在明白了,是嗎?從現在開始,你再作德·布裡克薩特神父的白日夢就是無法原諒的了。」 他們是從莊園的前面進去的,因為馬廄比畜牧圍場更近一些。梅吉一句話沒說,撥轉了粟色牝馬向馬廊走去,孤零零地把她父親甩在了後面。有那麼一陣工夫,他一直扭頭望著她的背影。但是,當她消失在馬廄周圍的籬笆中之後,他夾了夾花毛馬的肋內,慢慢地遛著馬,埋怨著自己,埋怨著剛才他那番話是否有必要。男女之間的事真他媽可惡!似乎大家各有一套標準,相去甚遠。 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神父的聲音十分冷淡,然而比起他的眼神,這聲音就算熱情多了。當他說著那些刻板而又嚴加推敲的詞句的時,那雙眼睛從沒有離開過那年輕教士毫無血色的臉龐。 「你的表現尚未達到我主耶穌基督對他的教士的要求。我想,你對這一點的瞭解比指責你的我們可能要清楚得多,但是我依然要代表你的主教來指責你;你的主教不令是你的教會同事,而且是你的上級。你要完全服從他,你的地位不允許你對他的意見或決定討價還價。 「你真正理解你給自己、給你的教區,尤其是給你聲稱最摯愛的教廷所帶來的恥辱嗎?你對貞潔所立下的誓言和你所立下的其他誓言一樣莊嚴,一樣具有約束力,違背它是極大的印罪。當然,你將永遠不得再見女人了,但是,在你與誘惑苦鬥的時候,我們有責任幫助你。因此,我們已經安排你即刻離開。到比特裡托利的達爾文教區任職。今晚,你將乘快車前往布裡斯班,再乘火車到朗裡奇。在朗裡奇你的搭乘「昆塔斯」號飛機赴達爾文。眼下,你的行李正在打包,並且在快車發車之前送上去,因此,你沒有必要返回你目前的教區了。 「現在,請你和約翰神父一起到小教堂去祈禱。在上火車之前,你就留在小教堂裡。為了使你得到安慰,約翰神父將陪同你一起到達爾文去。你被免職了。」 教會行政機構的教士們是聰明而又清醒的,他們不允許這個宗教道德上的罪人有機會和作為他情人的那個年輕姑娘再進行接觸。這已經成為他目前所在教區的醜聞了,他的處境十分糟糕。至於那位姑娘——就讓她等待,守望,大惑不解去吧。從現在開始,直到抵達達爾文,他將受到能幹的、已得到命令的約翰神父的監視。」此後,他從達爾丈所寄出的每一封信都將被打開,將不允許他打長途電話。她永遠不會知道他的去向,他也永遠無法通知她。他再也不會得到與其他姑娘交往的機會了。達爾文是個邊遠的城鎮,幾乎沒有什麼女人。他的誓言是絕對的,他永遠無法從這些誓言中解脫出來,倘若他過於軟弱,無法控制自己,教會就必須對他實行控制。 當拉爾夫神父目送著那年輕教士和他所指派的監護人走了房間之後,便從寫字臺旁站了起來,走進了一間內室。克盧尼·達克主教正坐在他通常習慣坐的那把椅子上。與他成直角的地方,默默無言地坐著一位身系紫紅色腰帶,戴著室內便帽的男人。主教是個身材魁偉的人,一頭濃密而漂亮的白髮,藍色的眼睛十分熱情;他是個生氣勃勃的人,富有強烈的幽默感,極喜歡美食精撰。而他的來訪者則恰好相反,長得又矮又瘦,便帽下是一圈稀疏的黑髮,黑髮下是一張骨瘦如柴的、苦行僧似的臉龐;略帶菜色的皮膚上長著一圈絡腮鬍子,眼睛又大又黑。論年齡,從30歲到50歲,說他多大都行,但實際上他是39歲,比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長3歲。 「請坐,神父,喝杯茶吧,」大主教誠心誠意地說道。「我正想派人去換一壺新茶呢。在解除那年輕人的職務時,你是用適當的勸誡提及他的行為的嗎?」 「是的,閣下。」拉爾夫神父簡潔地說道。他在茶桌旁的第三把椅子上坐了下來,那桌子上擺著極薄的黃瓜三明治,粉白相間的、小巧精緻的加糖霜蛋糕,一套銀茶具,以及鍍著精緻的金葉的艾恩斯裡磁杯。 「親愛的主教閣下,這種事情真是不幸。但是,就是我問這些給上帝的教士委任聖職的人也是軟弱的一也是凡夫俗子。我發現我在內心裡深深地為他惋惜。今天晚上,我要為他將來變得更堅強而析禱,」來訪者說道。 他帶著明顯的外國腔調,聲音柔和,在發「S」的時候帶著噝噝聲。他的國籍是意大利,他的頭銜是羅馬教遷駐澳大利亞天主教會的教皇拿節,他的名字叫維圖裡奧·斯卡班紮·迪·康提尼—弗契斯。他的職務是一個聯結澳大利亞僧侶統治集團和梵蒂岡神經中樞的微妙角色,這就意味著,他是世界這一地區中最勢高權重的教士。 在得到這項任命之前,他當然是希望去美利堅合眾國的,但是思索再三,他斷定是澳大利亞也相當不錯。如果不計面積,僅看人口的話,這是一個很小的國家,但是它也相當篤信天主教。和其它的英語國家不一樣,天主教在社會上沒有呈頹敗之勢。對於雄心壯志的政治家、商人或教士來說,這是一個富庶的國度,有力地支持著教廷。用不著害怕他在澳大利亞期間會被羅馬遺忘。 使節閣下也是一個非常難以捉摸的人,他那雙在茶杯金邊上閃動的眼睛並不看克盧尼·達克大主教,而是盯在不久就要成為他的秘書的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神父。達克主教極其喜愛這位教士,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但是使節閣下卻不知道他本人對這樣一個人將喜愛到何種程度。這兩個愛爾蘭—澳大利亞教士是那樣身材高大,比他高得多,他得抬頭才能看到他們的臉,這使他甚感不耐煩。德·布裡克薩特神父的風度比他的上司更為完美無瑕:靈巧,毫無拘束,畢恭畢敬,但又坦率誠實,充滿了幽默感。他怎樣才能適應為一位完全不一樣的主人工作呢?從意大利的教會人員中任命使節是通常的慣例,但是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神父對梵蒂岡興趣甚大。由於他本人十分富有,不僅使他聲名卓著(與一般的見解相反,他的上司既沒有被授權從他那裡拿到錢,他也不自動交出這筆錢),而且他單槍匹馬地為自己在教廷裡掙得了綿繡前程。因此,梵蒂岡決定,使節大人要任命德·布裡克薩特神父為他的秘書,悉心考察這個年輕人,並確切判定他的為人。 總有一天教皇將不得不給澳大利亞一頂紅衣主教的四角帽作為酬贗的,但是這事還不一定。因此,責成他在德·布裡克薩特這樣年紀的教士中進行考察,而德·布裡克薩特神父在這些人中顯然是名列前茅的候選人。事情就是這樣的。那麼就讓德·布裡克薩特神父的勇氣在一位意大利人面前接受一會兒考驗嗎。這也許很有意思。但是,為什麼這個人的個子不能再矮一點兒? 拉爾夫神父文質彬彬地啜著茶,顯得異乎尋常的沉默。使節閣下注意到他只吃了一小角三明治,對其它那些精肴美饌連碰都沒碰,但是他卻乾渴難當地喝了四杯茶,既沒加糖,也沒加牛奶。唔,這正如他的報告中說到的:在個人生活習慣方面,這位教士飲食有度,唯一的弱點是他擁有一輛豪華的汽車(而且其速如飛)。 「神父,你的名字是法國人的名字,」使節閣下溫和地說道。「可是,我卻聽說你是愛爾蘭人。這是怎麼回事嗎?這麼說,你的家族是法國人嘍?」 拉爾夫神父微笑著搖了搖頭。「大人,這是諾曼底人①的姓氏,是一非常古老而又受人尊敬的姓氏。我是拉諾夫·德·布裡克薩特的一支後裔子孫,他是征服者威廉②朝中的一位男爵。1066年,他隨同威廉入侵英國,他的一個兒子在英國取得了封地,這個家族在諾曼底國王統治下的英國興旺發達起來了。後來,在亨利四世時代③,他們中間的一些人渡過了愛爾蘭海,在愛爾蘭島上,的英國領土上定居下來。當亨利八世④使英國教會脫離羅馬的權力控制時,我們保持著對威廉的忠誠,這就是說,我們感到我們應該首先效忠於羅馬,而不是倫敦。但是,在克倫威爾⑤的共和政體時期⑥,我們失去了我們的土地和封號,我們的這些領地和封號從此再也沒有恢復過。查理⑦使英國人特別願意以取得愛爾蘭人的土地作為獎賞。你知道,愛爾蘭人恨英國人不是沒有緣由的。」 ①十世紀定居在法國塞納河口,接受了法國文化的一支諾曼人及其後裔。——譯注。 ②指英王威廉一世。——譯注 ③亨利四世(1367—1413),英國國王,在位時間為1399—1413。——譯注 ④亨利八世(1491—1547),英國國王,在位時間為1509—1547。一譯注 ⑤奧裡佛·克倫威爾(1599—1658),英國著名資產階級革命家。——譯注 ⑥指1649年克倫威爾處死英王查處一世至1660年斯圖亞特王朝復辟這一段時期的共和政體。——譯注 ⑦指查理二世,166O—1685年在位,斯圖亞特王朝復辟後的英國國王。——譯注 「但是,相對來說,我們下降為卑微之人了,可我們依然忠於教廷,忠於羅馬。我哥哥在米恩郡①有一個興旺的種馬飼養場,希望養一匹能在德拜賽馬會②和利物浦障礙賽馬會上奪標的馬。我是次子,而只要次子希望能在教會裡供職的話,便進入教會,這一直是我們家族的傳統。你知道,我對自己的姓氏和血統是極其自豪的。「德·布裡克薩特家族已經有150年的歷史了。」 ①在愛爾蘭島。——譯注 ②每年在英國埃普索姆舉行的賽馬會。——譯注 啊,好極了!一個古老的貴族姓氏,一份備嘗顛沛和迫害之苦而腑然保持忠誠的、無可指責的履歷。 「那拉爾夫是怎麼回事?」 「是拉諾夫的一種縮寫,大人。」 「明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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