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荊棘鳥 | 上頁 下頁 |
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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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穿披風來,親愛的梅吉,因此我不能當你的活爾特·雷利爵士①。親愛的卡邁克爾小姐,我相信你會原諒我的,」——你把韁繩遞還給了那位小姐——「我不能讓我最喜愛的姑娘弄上滿鞋泥漿,對嗎?」 ①英國軍人,探險家,政治家,1554?-1618。——譯注 他抱起了梅吉,毫不費力地把她夾在後腰上,聽任卡邁克爾小姐一手捉著她那笨重的、拖到地面的裙子,一手拉著紅繩,在沒人幫一幫的情況下,濺著泥水走過水坑。弗蘭克在他們的後面大笑著,這笑聲真是火上澆油;到了水坑的對面,她馬上便離開了他們,揚長而去。 「我打心眼裡相信,要是她能做到的話,她會宰了你的。」在拉爾夫神父把梅吉放下時,弗蘭克說道。這次邂逅相逢,以及拉爾夫神父處心積慮的狠心的做法真是使他開心極了。在弗蘭克的眼中,她長得如花似玉,一身傲氣,似乎沒有一個男人會簡慢她的,哪怕是一位神父;可是,拉爾夫神父卻肆無忌憚地粉碎了她的自信心,粉碎了她當作武器來使用的娘們兒迷人的法寶。弗蘭克覺得,神父似乎討厭她;能討厭她所代表的所有的女人,這是一個他還沒有機會領略過的微妙而又神秘的天地。由於他母親的話刺痛了他,他希望卡邁克爾小姐能注意到他這個瑪麗·卡森的繼承者的長子,但是她卻連存在著他這麼個人都不屑於承認,縱使他身體粗壯,皮膚黝黑,眉清目秀,可她的注意力還是集中到了那個清心寡欲、似男若女的神父身上去了。 「別擔心,就是再來這麼幾回,她也還是會湊上來的,」拉爾夫神父冷嘲熱諷地說道。「她很有錢,因此下個星期天她會風頭十足地把一張十鎊的票子放進教學的奉獻盤裡。」他針對弗蘭克的表情笑著。「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小夥子。儘管我從事這個職業,可我是個很世俗的人。別為這個見我的怪。就把它看作是我的閱歷所致吧。」 他們已經遠離了賽馬場,走進了娛樂場裡、梅吉和弗蘭克對這個地方都很著迷。拉爾夫神父給了梅吉整整五個先令,而弗蘭克自己有五鎊;有足夠錢去付所有吸引人的棚場的入場費,真叫人開心。這地方人群擁來擠去。孩子們四處亂鑽,睜大眼睛望著把在破破爛爛的帳蓬前那些不甚高明的、俚俗不堪的傳奇畫:「天下最胖的太太」,「跳蛇舞的伊斯蘭公主」(「請看她怎樣惹眼鏡蛇發火!」),「印度的橡膠人」,「世界最強壯的男人格裡厄斯」,「美人魚賽蒂絲」。每個棚場前他們都付錢,然後全神貫注地看著;沒在意美人魚賽蒡絲的鱗片已經黯然無光,微笑的眼鏡蛇連一個牙齒都不剩了。 娛樂場的另一頭有一個巨大的帳篷,它是如此之大,獨霸一方。它的前面有一條高高的木板走道,背後掛著一幅與走道一樣長的、象幕布似的起絨粗呢,上面畫著幾個居高臨下、氣勢洶洶的人像。一個手拿麥克風的漢子正在對聚攏來的人們高聲叫喊著。 「先生們,敝班是吉米·沙曼著名的拳擊班!敝班有八名世界最棒的拳手,哪位好漢願意上來比劃比劃,打贏了取得獎金一筆!」 女人和姑娘們從聽眾中退了出去,男人和小夥子們從四面八方迅速地擁來;他們密不透風地圍擠在走道的下面,使聽眾的人數越來越多。八個拳手像古羅馬大競技場上列隊行進著的角鬥士一樣,威風凜凜地排成一行站在那裡。他們兩腿分開,雙手叉腰,對著嘖嘖讚歎的人群擺開了架式。他們穿著又黑又長的緊身衣褲和背心,灰色的緊身衣從腰部到大腿中部。緊貼在身上,梅吉還以為他們穿的是內衣內褲呢。他們的胸前用白色的大寫羅馬字體寫著:吉米·沙曼拳擊班。他們的個頭兒全不一樣,有的高,有的矮,有的適中,但體魄都極其精壯。他們隨隨便便地相互閒談著,大笑著,好像這場面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似的;只見他們活動著肌腱,作出不屑於賣弄的樣子。 「嗨,朋友們,誰業較量較量?」那個招徠顧客的人粗聲粗氣地喊道。「哪一位想來比劃比劃?來鬥一場吧,贏一張五鎊的票子呀!」他敲著大鼓,一個勁兒地喊個不停。 「我來!」弗蘭克喊道。「我來,我來!」 他甩開了拉爾夫神父想阻擋他的手,周圍人群中凡是能看見弗蘭克那小小個頭的人全都笑了起來,好心地把他推到了前面。 可是那個招徠顧客的人卻十分認真。這時拳擊班裡的一個人友好地伸出了手,把弗蘭克拉上了梯子,站到了已經站著八條漢子的走道的一側。「請不要笑,先生們,他個頭兒雖然不太高,但他是頭一個自告奮勇站出來的!大家知道,鬥拳不看個頭兒一要看鬥得怎樣!嗨,這位小老弟要試試身手——你們這些大高個的朋友怎麼樣,呃?來露一手,贏一張五鎊的票子呀,和吉米·沙曼拳擊班的哪位拳手較量較量吧!」 慢慢地,自告奮勇的人增加了。這些年輕小夥子們有些不好意思地捏著自己的帽子,望著站在他們邊上的那幫經過精心挑選的職業拳手。拉爾夫神父很想留下為來看個究竟,但終於不情願地斷定,現在再也不能讓梅吉留在附近了。於是,他把她抱了起來,隨即轉身離去。梅吉尖聲叫了起來,他走得越遠,她就越叫得響。人們都在看他們了。認識他的人太多了,這是很傷腦筋的事,更甭提這是多麼有損尊嚴了。 「喂,梅吉,我不能帶你走去!你爸爸會剝我的皮的,沒錯兒!」 「我要和弗蘭克在一塊兒,我要和弗蘭克在一塊兒!」她扯足了嗓門哭喊著,又蹬又踢,還想咬人。 「唉,真纏人!」他說道。 他不得不屈服了,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所需的硬幣,他向大帳篷掀開的進口走示,用眼睛溜著,看是否有克利裡家的男孩子。可是哪兒也看不到他們,於是,他推測他們准是在賽馬場上碰馬蹄鐵的運氣,或者是在大吃其肉餡餅和冰淇淋。 「神父,你不能帶她進去!」拳擊班的領班十分驚訝地說道。 拉爾夫抬眼望著天空。「只要你告訴我,咱們怎麼能把她從這裡帶開,而又不至於因為有意作難孩子惹得基裡所有的警察出來制止咱們,我倒樂得走呢!但是,她哥哥自願來打擂臺,不看到她哥把你的那些弟兄們打個落花流水,她是不會走的。」 領班的聳了聳肩:「好吧,神父,我不跟你爭了,好嗎?你請進吧,可是別讓她闖進去,你——你做做好事吧。不行,不行,神父,把錢收回兜裡去吧,吉米會不高興的。」 帳篷裡似乎滿滿騰騰的都是男人和小夥子,他們圍著中間的一個圓圈打轉轉,拉爾夫神父在人群的後排靠著帆布帳篷找了個地方;他拼命地抓著梅吉。空氣中彌漫著煙味兒和撒在地上的吸泥漿的鋸末的香味。弗蘭克的手上已經戴上了拳套,他是這一天的第一個挑戰者。 從人群中出來的人擊敗某個職業拳手儘管不是常有的事,但卻也不是從未有過的事。大夥兒都承認,他們並不是世界上最好的拳手,但他們中間確實有幾個是澳大初亞最好的拳手。由於弗蘭克身材的緣故,他被指定與一個體重120磅以下的最輕量級拳手比賽。他第三拳就把對手打倒在地,並且提出願和另一個拳手再戰。在他和第三個職業拳手較量的時候,消息傳開了,帳篷裡擠得水泄不通,要想再放進一個心急火燎的觀眾來都不可能了。 他幾乎沒挨上一拳,而他已經打出的可數的幾拳反倒激起了他久已鬱結在心頭的怒氣。他怒目圓睜;他的每一個對手都仿佛長著帕迪的面孔。人群發出的喊叫和喝彩聲沖進他的腦子,她像有一個宏大的聲音在叫著:上!上!上!哦,他是多麼渴望能有打架的機會啊;自從到了德羅海達,他還沒有過這樣的機會呢!因為打架鬥毆是他所知道的唯一能發洩自己的憤怒和痛苦的方法,當他的打出使對方倒地的一拳時,他覺得耳朵裡聽到的沉悶的喊聲變成了:殺!殺!殺! 隨後,他們讓他和一個真正第一流的拳手對壘;這是一個次輕量級的拳手,他奉命和弗蘭克保持一定的距離,看看他是否除了猛打狠揍以外還會拳術。吉米·沙曼的兩眼閃著光。他總是在注意發現第一流的拳手,在窮鄉僻壤裡進行的對壘中他已經發現了幾個。那輕量級拳手在照著吩咐行事,儘管他在力量上勝過一等,但卻仍被步步緊逼著。弗蘭克緊隨不舍,一心要打死那個跳跳蹦蹦、躲來閃去的人;除了那人以外,他什麼都看不見了。他從每一次扭打和拳來拳去中摸熟了這個即使是在盛怒之下仍能思考的陌生的對手。儘管他飽嘗了對手打出的拳頭,他到底還是占了上風,他一隻眼睛腫了,眉毛和嘴唇也破了。但是,他贏到了20鎊,也博得了在場的每一個男人和尊敬 梅吉從拉爾夫神父已經放鬆的懷抱中掙了出來,他還沒來得及抓住她,她就沖出了帳篷。當他在外面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吐了一陣,正打算用小手絹擦她那雙濺髒了的鞋子。他一言不發地把自己的手絹遞給了她,輕輕地撫摸著她那光亮的頭髮,她正在啜泣著。剛才帳篷裡的氣氛也不合他的胃口,使他感到難受,他希望,他職業的尊嚴能歙了當眾流露出這一點,從而減輕這種痛苦。 「你是要等弗蘭克呢,還是願意我們現在就走?」 「我要等弗蘭克,」她依在他的身邊喃喃地說道,對他的鎮定和同情充滿了感激。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如此牽動我那像一潭龍水般的感情?」他若有所思地說道,儘管他相信她吐得很厲害,傷心得無心去聽他說話,但他卻需要像許多生活孤獨的人那樣,大地說出了自己的思想。「你別讓我想起我的母親。我從來沒有過妹妹,但願我能瞭解你和你那不幸的家……你的日子難過嗎,我的小梅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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