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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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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司捷潘走到葛利高裡跟前,抓住馬鐙,緊靠在渾身是汗的兒馬肋部上。 「喂,好啊,葛利高裡。」 「託福託福。」 「你打算怎麼辦哪?啊?」 「我有什麼好打算的呀?」 「拐走了別人的老婆,還……自己去享樂,行嗎!」 「放開馬鐙。」 「你別害怕……我不會揍你。」 「我並不害怕,你還是別來這一套吧!」葛利高裡滿臉通紅,提高了嗓門說道。 「現在我不會跟你打架,我不願意……葛利什卡,你記住我的話:早晚我要宰了你!」 「咱們騎驢著唱本:『走著瞧吧』。」 「你牢牢記住這話。你欺人大甚啦!……你把我的生活全毀了,弄得我像只閹豬……你看,」司捷潘伸開雙臂,汙黑的手掌朝上,說道,「我在這兒耕地,可是我自個兒也不明白為什麼要耕。其實我一個人又能吃多少?我隨便怎麼都可以糊口過冬呀。只是無聊得要死……你欺人大甚啦,葛利高裡!……」 「你不要對我訴苦啦,我不懂,飽漢子不知餓漢於饑嘛。」 「這話不錯,」司捷潘同意說,仰面向上,看著葛利高裡的臉,忽然露出了天真稚氣的笑容,舒展開細紋密佈的眼角。「我有一件事情很後悔,小夥子……我後悔極啦……你還記得,前年謝肉節的時候咱們打群架的事嗎?」 「這是什麼時候?」 「就是把一個彈毛工人打死的那次。光棍們和有老婆的人打起來了,你還記得嗎?還記得我是怎樣追你的嗎?你那時候還瘦弱得很,跟我比起來,就像一根嫩蘆葦。我可憐你,沒有下手,要是那當兒你跑著的時候給你一下子——早就把你揍成兩截啦!你跑得很快,全身像彈簧一樣:我只要掄起皮帶朝你腰上一抽,你的小命早就見閻王啦!」 「你別傷心,將來咱們還有碰杯的機會嘛。」 司捷潘用手擦著前額,在回憶著什麼事情。 將軍牽著克列佩什的韁繩,朝葛利高裡喊道:「走吧!」 司捷潘一直還用左手扶著馬鐙,跟兒馬並排走著。葛利高裡警惕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他在馬上看清了司捷潘的下垂的亞麻色的胡胡和好久沒有刮過的、濃密的鬍鬚。在司捷潘的下巴下面耷拉著的漆皮帽帶有許多地方都裂了。司捷潘那落滿塵土的灰臉上佈滿了一條條的斜痕——流過的汗痕,使這張臉顯得模糊而又陌生。葛利高裡看著司捷潘,就像是從山巔眺望遠處濛濛細雨中的草原一樣。司捷潘灰氣重重的臉上是一片疲倦和空虛。他沒有告別,就停在後面了。葛利高裡的馬信步地走著。 「等一等。怎麼……阿克秀特卡怎樣啊?」 葛利高裡用鞭子磕打著沾在靴底子上的泥土,回答道:「很好。」 他勒住兒馬,回頭看了看。司捷潘叉開兩腿站在那裡,呲著牙,正嚼一根草莖。葛利高裡不由得可憐起他來,但是嫉妒壓倒了憐憫;他在吱吱響的鞍座子上扭過身子,喊道:「別傷心,她不會為你得相思病的!」 「真的嗎?」 葛利高裡在兒馬的兩耳中間抽了一鞭子,沒有回答就馳馬而去。 ====== 第二十章 第六個月上,懷孕的事已經再也瞞不住了,阿克西妮亞就告訴了葛利高裡。起初她隱瞞著,是因為害怕葛利高裡不相信她肚子裡懷的孩子是他的,由於分娩的時間日益迫近,她感到憂慮和恐懼,臉色焦黃,在等待著什麼。 最初幾個月她一聞到油腥味兒就噁心,但是葛利高裡沒有理會,即使他注意到了,他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不會特別放在心上。 這次談話是在黃昏時候進行的。阿克西妮亞很激動,急切地注視著葛利高裡臉上的表情變化,但是他把臉扭過去朝著窗戶,不斷懊喪地咳嗽著。 「你幹嗎不早說!」 「我害怕,葛利沙……我以為你會拋棄我……」 葛利高裡用手指頭彈著床背,問道:「快生了嗎?」 「在救主節左右,我想……」 「是司捷潘的孩子吧?」 「是你的。」 「真的嗎?」 「你自己算算呀……從砍樹枝子那天……」 「別胡說啦,克秀什卡!就是司捷潘的孩子,現在又有什麼辦法呢?我是誠心誠意問你的。」 阿克西妮亞坐在板凳上,眼淚汪汪,急切的低語使她簡直透不過氣來。 「我和他過了這麼多年——什麼也沒有!……你自個兒想想吧!……我又不是有病的娘兒們……所以當然是你的孩子啦。可是你……」 葛利高裡再沒有提起這件事。他對待阿克西妮亞的感情中又摻上了一種警惕的疏遠和輕微的嘲弄與憐憫的新成分。阿克西妮亞緘默不語,也不要求愛撫。一個夏天的工夫,她變得憔悴了,但是懷孕幾乎一點也沒有損壞她的苗條身段:豐滿的體態使她的圓肚子不太顯眼,而消瘦的面龐卻使那對清秀的眼睛變得更加溫柔、好看。這一年雇的短工少,所以做飯的活兒也不累。 薩什卡爺爺以一種老年人的撒嬌的依戀神情纏著阿克西妮亞。這可能是因為她像女兒一樣關心他:給他洗內衣,補襯衫,吃飯的時候,把軟的、香的東西挑給他吃,而薩什卡爺爺在服侍完馬匹以後,就到廚房挑水、攪爛煮了喂豬的土豆,什麼事都幫著她做,他蹦跳著,攤開雙手,露出光禿禿的牙床,說道:「你疼愛我,可是我也不願意欠你的情!阿克辛尤什卡,就是把心挖出來給你我都情願。要知道,我要是沒有女人的照顧就完蛋啦!你要什麼,只管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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