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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我想要說的是,咱們必須時刻注意自己的真正利益所在,咱們這些人都是不願意當傻瓜的,都不願意當那種讓人牽著線蹦蹦跳跳的木偶。咱們來到這個國家算是走運了。咱們兒女中的大多數已經過上下比較好的生活,你們當中有些人的兒子當了教授、科學家、音樂家,你們算是走運了。也許你們的孫子會成為新的一代風雲人物。咱們在座的諸位沒有一個願意看到自己的子女步自己的後塵,過艱險的生活。咱們的子女可以像普通人一樣過日子,安安穩穩地生活,這是靠咱們的勇氣贏來的。我如今已有孫子了,我希望他們的子女有朝一日——這,誰知道——可以當上州長、總統。在美國,沒有什麼是辦不到的。但是,咱們也必須趕上時代的潮流。動不動就用槍、動不動就殺、大規模屠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咱們也必須像商人那樣圓滑:當商人更有大錢可撈,當商人對咱們的子女,對咱們的子孫來說要更好一些。

  「至於咱們的行為,並不對那些權貴勢力、政壇上的風雲人物負責。這些人擅自決定咱們的生命;這些人對外宣戰,希望咱們上前線去保衛他們所佔有的東西。誰說咱們應該服從他們所制定的有利於他們而有善於咱們的那一套法律?當咱們照顧自己的利益時,他們橫加干涉。他們算老幾?真是狗抓耗子——多管閒事。」

  接著,考利昂老頭子又說:「這是我們自己的事。我們之所以要管理自己的世界,就是因為這是我們自己的世界,我們自己的事。所以說,咱們必須緊密團結起來,共同抵制外來干涉,不然的話,人家就會把牛鼻子圈套在咱們的鼻子上,就像人家已經把牛鼻子圈套在這個國家好幾百萬那不勒斯人和其他意大利人的鼻子上那樣。

  「因為這個理由,為了共同的利益,我放棄為我死去的兒子報仇的權利。我現在宣誓:只要我負責指揮我的家族的行動,除非有正當理由,除非受到了不堪忍受的挑釁,在我這方面就不會有一根指頭舉起來反對在座的任何人。為了共同的利益,我甘願犧牲我自己的商業利益。這就是我的誓言,這就是我的人格保證。在座的諸位中有些人是知道的,我從來沒有違背過自己的誓言或人格保證。

  「但是,我也有一個目的。我的么兒子原來不得不逃跑,原因是他被指控謀殺了索洛佐,謀殺了一個上尉警官。我必須作一些安排,把那些誣告統統澄清,好讓他能安全回家。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我自己打算作些必要的安排。也許我還必須找到真正的罪犯,或者設法讓當局相信他是無罪的。也許見證人和提供情況的人會宣佈撤回他們的謊言,但是,我再說一遍,這是我個人的私事。我相信,我能夠設法讓我的兒子回家。

  「但是,讓我再補充一點,我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這是一個可笑的毛病,我必須在這兒交代清楚。因此,如果有什麼不幸發生在我的夕兒身上,如果有哪個警官偶然開槍打死了他,如果他被抓進牢房後尋了自盡,如果另有新的見證人出庭證明他是罪犯,那麼我的疑心就會使我黨得,那就是在座的某些人仍然對我懷著惡意造成的結果。如果我兒子遭雷擊了,那麼我也會把責任推到某些人身上。如果他坐的飛機墜毀到海裡去了,如果他搭的輪船沉沒于波濤洶湧的大洋裡,如果他染上了致命的熱病,如果他坐的汽車給火車撞了,那麼我也會責怪在座的人心懷惡意。我的疑心就是這個樣子。先生們,這樣的惡意所造成的不幸,我是絕對不能寬容的。但是,除此而外,讓我發誓,我絕不會破壞咱們所建立的和平。同那些政壇上的風雲人物比較起來,咱們這些人到底是比他們好還是不比他們好?

  說到這裡,考利昂者頭子離開了位子,繞過桌子向著斐力普·塔塔格裡亞老頭子所坐的地方走去。塔塔格裡亞站起來歡迎他,於是兩個人擁抱起來了,互相吻著臉蛋兒。屋子裡的其他老頭子看到此情此景,都唱起來了,站起來一齊握手,恭賀考利昂老頭子和塔培格裡亞老頭子言歸於好,建立了新的友誼。這也許還不能算是世界上最熱情的友誼,他倆還不至於在聖誕節互相送禮祝賀,但他倆也不至於互相謀殺了。在這個世界裡,這樣的友誼也就夠了,最需要的也就是這一點。

  考利昂老頭子因為二兒子弗烈特是在西部莫裡納瑞家族的保護之下,所以在散會之後就同舊金山幫的老頭子留下來攀談了一會兒,向他表示謝意。從莫裡納瑞所講的話裡,考利昂老頭子有充分理由認為,弗烈特在那兒適得其所,過得很快活,有點像個專在女人中間廝混的男人。他似乎是個經營旅館的天才。像許多當父親的在聽到他們的孩子有夢想不到的才華時總要持懷疑態度一樣,考利昂老頭子搖搖頭表示懷疑。據說,有時最大的不幸會帶來預料不到的報償,這敢情是真的嗎?他倆一致認為真的如此。同時,考利昂老頭子向舊金山幫老頭子表示,因為舊金山老頭子在保護弗烈特方面幫了大忙,他是很感恩的。他表明的態度是,不管未來的政權機構發生什麼變化,他都要盡力通通後門,保證重要的賽馬電訊能夠經常送到舊金山老頭子的人手中。這個保證很重要,為了強佔這個便利而開展的鬥爭本來就是一個破傷疤,再加上芝加哥那一幫人硬是抓住不放,又把問題搞複雜了。但是,即使在野人控制的地區,考利昂老頭子也並不是一籌莫展。因此,他的應諾就等於千金。

  當考利昂老頭子、湯姆·黑根和跟著執行任務的保鏢司機羅科·拉朋回到長灘鎮林蔭道時,天早就黑了。老頭子和黑根進了家門。老頭子對黑根說:「給咱們開車的那個司機拉朋要注意培養。我看他有潛力,可以幹重要的事。」

  黑根對這一評語感到很詫異。拉朋整天連一句話也沒有說,甚至在汽車裡連對坐在後面的老頭子和黑根都沒有瞥一眼。汽車開到銀行門前時,他給老頭子開門。他把樣樣事情都做得恰到好處,但並不過分,恰好適合一個訓練有素的給私人開汽車的司機的身份。顯然,老頭子的眼睛看到了黑根所沒有看到的一些現象。

  老頭子讓黑根離去,並要他晚飯店再來。因為他們晚飯後要熬夜討論問題,他得先輕鬆一下。他還要黑根通知克萊門紮和忒希奧也來,時間在晚上十一點,不要提前。黑根向克萊門紮和忒希奧扼要介紹了一下當天下午開會的情況。

  十點,老頭子在他那個收藏著許多法學書籍,並裝配著專用電話的屋角辦公室裡等待他們三個人。他專門準備了一個大盤,上面擺滿了瓶裝威士忌、冰淇淋和汽水。老頭子在向他們發表訓令。

  「今天下午我們達成了和平協議,」他說。「我向他們作出了誓言和人格保證。對你們大家來說,我的一句活也就可以算數了。但是,咱們的那些朋友可並不那麼老實可靠,因此咱們大家還得保持警惕,不能讓人家再鑽空子,偷偷摸摸地再襲擊咱們。」說到這裡,老頭子回頭間黑根,你把蔔啟丘家的人質都放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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