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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但是她看得出來:他憂慮起來了,好像他早知道那個他近來一直抱著睡覺的、發了瘋的女郎真的會耍這麼一個花招。

  「她到處捉弄人,真夠嗆,」卡羅說。

  她閃過他的胳膊,撲上去抓他的臉。她用指甲抓破了他的臉,他以令人嘆服的耐心輕輕地把她推開了。她看透了:因為她懷孕,他才對她如此忍讓。這一下,她可就更有膽量了,覺得可以痛痛快快出出悶氣了。

  她看出他的膽怯,這使她充滿了傲慢的喜悅。

  「你就給我待在家裡,」她說,「你不要再想出去了。」

  「行,行,」他說。

  他還沒有穿好,身上只有一條短褲。他喜歡就這樣在家裡走來走去,他對自己V字體形和長滿金黃色茸毛的皮膚感到很自豪。康妮如饑似渴地打量著他。他勉強地大笑起來。

  「你至少先給我吃點什麼嘛,嗯?」

  她氣消了。他要求她盡盡義務,至少是要求她盡一種她應盡的義務。做菜,她是一把好手,這是她從媽媽那裡學來的。她先做的一道菜是青椒煎小牛肉,趁著鍋還在火上偎著的機會,又做了一道拼盤。與此同時,卡羅躺在床上讀著第二天的賽跑預報單。他旁邊放著滿滿一杯威士忌,他一面讀預報單,一面呷威士忌。

  康妮進了臥室,但是她站在門口,好像沒有受到邀請不便來到床邊似的。

  「飯菜擺在桌子上了,」她說。

  「我這會兒不想吃,」他說,仍然在讀預報單。

  「飯菜擺在桌子上了,」康妮堅定地說。

  「滾你的蛋,」卡羅說。

  他把玻璃杯裡剩下的成士忌一飲而盡,接著又往玻璃杯裡倒酒,根本不理她。

  康妮回到廚房,抓起裝滿菜肴的盤子,砰砰啪啪地扔進洗滌槽裡。卡羅來到廚房。他望著油膩膩的小牛肉和濺得滿牆都是的青椒,他那講究整潔的癖性受到了刺激,便勃然大怒。

  「你這個嬌生慣養的臭婆娘,」他兇神惡煞似的說,「快給我打掃乾淨,要不,我要把你踢得屁滾尿流。」

  「我不打掃,死也不,」康妮說。

  她伸出雙手,像虎爪子一樣,恨不得一下子把他那赤裸裸的胸膛扯成碎片。

  卡羅回到臥室,當他出來的時候,手裡拿著皮帶,皮帶是對折起來握在手中的。

  「快給我打掃乾淨。」話語裡的威脅是一清二楚的。她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他掄起皮帶,朝著她那軟墊似的臀部猛抽一下。皮帶抽在身上,有點刺痛,但並沒有真的傷著什麼。康妮向著櫥櫃退去。她把手伸進抽屜,抽出一把長長的大麵包刀,握在手中準備迎戰。

  卡羅哈哈大笑起來。

  「考利昂家的女流也是殺人犯啊!」他說。

  他把皮帶放在餐桌上,赤手空拳向她走去。她拼命用刀亂砍,但是她那懷孕的身子衝殺起來不方便,他閃開了。她對準他的腹股溝猛刺過來,真想要他的命。他輕而易舉地解除了她的武裝。接著;他就開始摑她的耳光,他的動作慢吞吞的,打得不輕不重,為的是讓她痛,但不打破她的臉皮。她圍著餐桌步步退卻,企圖逃脫。他追打她,一直追到臥室,她拼命想咬他的手,他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她的頭提得高高的。他又摑她的耳光,打得她又痛又屈辱,終於像個小姑娘似的嗚鳴咽咽地哭起來。後來,他就把她輕蔑地一扔,扔到床上,一邊從床頭櫃上放著的威士忌酒瓶裡倒酒喝,這時,他醉得厲害了,他那淡藍色的眼睛閃爍著一種古怪的光芒,康妮終於怕起來了之

  卡羅叉開腿坐著,繼續倒酒喝、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她那發胖的腿上的一大塊肉,用力一擰,她大叫著求饒。

  「你胖得像肥豬,」他以厭惡的語氣說。他說罷就拂袖而去,走出了臥室。

  她完全給嚇癱了,驚呆了,躺在床上不敢去看她丈夫在另一問屋子裡幹些什麼,最後她起來了,走到門口向起居室裡凝視。卡羅又打開一瓶威士忌、懶洋洋地伸開四肢躺在沙發上。不一會兒,他就不省人事,昏昏沉沉地睡去。她偷偷溜到廚房,給長灘鎮娘家打電話。她想要母親派人來接她回去,她希望接電話的不是桑兒,最好是湯姆·黑根或者是母親。

  晚上差不多十點鐘光景,考利昂家廚房的電話鈴響了。接電話的是老頭子的一個保鏢,他恭恭敬敬地把電話遞過來,交給康妮的母親,但是考利昂夫人簡直聽不清她女兒在說些什麼,因為康妮一方面緊張而激動,另一方面卻故意壓低聲音,為的是不讓她丈夫聽到。還有個原因就是她的臉給打腫了,她那腫脹的嘴唇也使她口齒不清。考利昂夫人向那個保鏢做個手勢,讓他去叫桑兒。這時,桑兒同黑根正在起居室。

  桑兒來到廚房,從他母親手中接過電話。「是我,康妮,」他說。

  康妮怕丈夫,也怕哥哥可能作出的反應,因此她的聲音更含糊不清了。她咿咿啞啞地說:「桑兒,派一輛汽車來接我回家就得了,到時候再當面給你講。其實也沒有什麼,桑兒,你可別來,請把湯姆派來就得了。桑兒,其實沒有什麼,只是我想回娘家。」

  這時,黑根也進來了。老頭子在樓上臥室裡剛服過鎮靜劑,已經入睡了。這樣黑根就有必要對桑兒嚴加注意,以防萬一出問題。那兩個室內保鏢也到廚房裡來了,桑兒在聽電話,大夥兒在注視著他。

  毫無疑問,桑兒本性中的殘暴性從一種深邃的神秘的情緒之泉裡升起來了。大夥注視著,真切地看到熱血湧向了他那青筋鼓脹的脖子,真切地看到了仇恨蒙住了他的眼睛。他臉上的各個部位都在抽搐、收縮,接著他的臉色發灰了,恰似一個同死亡搏鬥的病人的臉色,只不過腎上腺素還在他全身衝動著,使他的雙手在顫抖。但是,當他對妹妹說話時,他把聲音控制得很好,語調很低。他說:

  「你在那兒等著吧,就在那兒等著吧!」說罷,他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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