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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二


  「小姐,反正不是我。」

  「怎麼,您不知道誰能教會我們女人什麼事情都做得到嗎?是愛情,傑勒德先生。愛情使得我學畫,因為您畫畫。愛情把您的樣子印在了我心上。我的手指拿著畫筆,愛情則彌補才藝的不足。瞧!您可愛的面容躍然紙上。」

  看到她又回到了他想禁止的話題,傑勒德吃驚地睜著兩隻眼睛。「啊,小姐,您答應過我只交朋友,絕不超過這個界限的。」

  她對著他大笑起來。「看你多麼幼稚。誰會相信一個女人許諾的那個辦不到的胡說八道呢?友情?傻小子,有誰曾在紅塵之上建造過那個廟宇呢?不,傑勒德先生,」她陰沉地說道,「你和人之間只可能要麼是愛情,要麼是仇恨。」

  「那就聽便吧,小姐。」傑勒德堅定地說道,「就我來說,我既不會愛你,也不會恨你。要是你允許的話,我將離開你。」說罷他猛然站了起來。

  她也站了起來,臉上呈現出死灰般的顏色。她說道:「在你沒有這樣離開之前,考慮考慮你的下場吧。門外站著的是全副武裝的手下人,只要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把你殺掉。」

  「不過,小姐,你是不會下這個命令的。」

  「我會的。不但如此,我還要宣揚出去,說殺掉你是因為你想用暴力來表達對我的愛情。我還將派一個特使去塞溫貝爾根。這將是個狡猾的特使,熟知他的使命。你的瑪格麗特將知道你已經被殺,而且將認為你背信棄義。滾進你的墳墓——一個狗的墳墓得了,因為你算不上人。」

  傑勒德臉色蒼白、呆若木雞地站著。「上帝對我們兩人發發慈悲吧。」

  「不。但願你對她,也對你自己發發慈悲。你在羅馬幹了什麼,她在荷蘭是決不會知道的,除非我被迫把我編的這個故事告訴她。得了,你就順從我吧,傑勒德先生。你說你愛我,又能對你有什麼損失呢?我要求你只是漂漂亮亮地做個樣子得了。你還年輕,別因為你高興拒絕向一位貴族小姐表示一小點心意而可悲地死去。誰會為你掉一滴眼淚呢?我告訴你,人們只會伏在你的墓碑上大笑,而不會痛哭——呀!」她話還沒有講完就輕輕尖叫了一聲,因為她看到傑勒德一下子跪倒在她的腳下,以滔滔不絕的感人話語傾訴他和瑪格麗特的愛情。他告訴她,為了瑪格麗特的緣故,他遭到過監禁。血犬是的追逐以至被迫流放;而她也曾為他流過鮮血,如今又在故鄉望眼欲穿地盼他歸去。他還告訴她,為了她的緣故他走遍了歐洲,經歷過重重危險:被野獸咬傷過,被兇惡的盜匪用刀、斧、陷阱襲擊過,被搶過,最後還遭到過沉船的不幸。

  公主顫抖起來,企圖擺脫他走開,但他拉著她的長袍不放。他強使她傾聽他和瑪格麗特的淒慘故事。他抓著她的手,用自己的雙手緊緊握住,眼淚簌簌地滴在她手上。他哀求她仔細想想她打算要拆散的忠實情侶所遭受過的種種苦難。想想看,要是背叛這樣一種深厚的愛情,而去偽裝出一種虛假的愛情,除開迅速而永久的悔恨,再加上心底潛藏著的相互仇恨以外,還能有什麼結果。

  在這種時刻,誰也敵不過傑勒德。

  公主儘量想擺脫他,但無能為力,因為她感到他的力量戰勝了她。她開始動搖,歎息,胸脯在劇烈地起伏。她那氣得發紅的眼睛充滿了眼淚。

  「你總算征服了我,」她嗚咽著說道,「或者說是我的良心征服了我。你離開羅馬吧!」

  「一定一定」

  「只要你膽敢洩露一丁點我幹的這件傻事,我就要你的命。」

  「請您別把我想得這麼糟糕。您再一次成了我的恩人,我還有權出去誹謗您嗎?」

  「在吧!我將把錢送給你。我知道我自己的為人。如果我再碰到你的話,我會殺了你。再見吧,我的心都碎了。」

  她按按鈴鐺。「弗洛瑞塔,」她哽咽著說道,「領著他穿過我的臥房,從邊上的後門安全地出去。」

  他在門邊轉過身來,看到她一隻手扶著椅子,頭掉了過去,傷心地哭著。這時,他只想到她的恩惠,便跑回來吻了吻她的長袍。她靜靜地站著不動。

  一當他走出那所屋子,他便拚命向他的住地跑去,一邊感謝上帝,他的靈魂和肉體終於都得到了拯救。

  「房東太太,」他說道,「有人想找茬兒和我吵架。你看怎麼辦!」

  「先下手為強,打他個措手不及!先躲在他後面,然後再抽刀。」

  「哎呀,我缺乏你們意大利人的勇氣。說真的,這還是個貴族。」

  「聖徒呀,那可是另一回事了。你暫時換個住處,悄悄呆著吧。另外,你也得換換你的衣服式樣。」

  說罷她把他帶到她侄女家裡。她侄女住得不遠,也出租公寓。他暫時就在那兒住了下來。

  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活可幹,也沒有什麼公主小姐可畫了,於是下定決心讀一讀弗洛裡斯·布蘭特的契據。而在這之前,由於那討厭的字跡,他一直不想讀它。最後,他終於掌握了契據的內容,而且一眼看出,抵押這塊土地借來的貸款早已通過土地所得的租金成倍成倍地給予了償還,而蓋斯佈雷克特一直賴掉了彼得·布蘭特應得的租錢。

  「真是個傻瓜!以前竟沒有好好讀它一下。」他叫道。他很快雇了一匹馬,騎到最近的一個港口。有條船預定在四天之內駛往阿姆斯特丹。

  他訂了一個艙位,付了一小筆錢。

  「這個國家對我來說太可怕了,盡是些想割別人喉嚨的人。」他說道,「現在正是航海的大好天氣。我們荷蘭的船長不會像意大利的冒失鬼那樣把船沉掉。」

  他回到家,看到原來的房東太太正目光炯炯地坐在房裡。

  「你走運了,年輕的少爺,」她說道,「今天是所有的魚都往你網裡鑽了。瞧,有個聽差的把一些東西送到了我們家裡!這是給你的一封信和一個袋子。」

  傑勒德把封緘打開,發現那袋子裡裝的盡是些銀克郎。信只有一小張紙,寫有從某個手稿上剪下來的一行字:「舌頭膽敢亂說,小心打斷你的脊樑骨。」

  「別擔心!」傑勒德大聲說道,「我會好好管住我的舌頭的!」

  「那是說的什麼?」

  「啊,沒有什麼。我不是很高興嗎,太太?我將一個口袋裝著錢,一個口袋裝著地契回到我愛人的懷抱裡去。」

  「那就好,」她說道,「我想沒有什麼能使你更快活的了。」

  「沒有。惟一叫我快活的就是回荷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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