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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這兩個歹兄弟儘管內心譏笑他,表面上卻表示熱烈的贊成。蓋斯佈雷克特隨即把墨水瓶挪過來,把瑪格麗特·范·艾克筆跡的樣本擺前前面,並詢問了一下原信的大小和形狀。但這時有人突然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喬裡昂·凱特爾匆忙地闖進屋,看見市長不是一個人在場,臉上顯出很不高興的樣子。

  「好夥計,你瞧我正在有事。」

  「我知道。但我這個事很要緊。我給您帶來了好消息,但不是每只耳朵都可以聽。」

  市長站了起來,把喬裡昂拉到那窗壁很厚的斜窗口跟前。兩兄弟可以聽見他們以低而急切的聲音講話。最後,蓋斯佈雷克特吩咐喬裡昂出去給他的螺子備鞍。然後,他以使兩個歹毒的兄弟感到驚異的突然的冷漠說道:

  「我很愛惜老百姓家的安寧。再說,這也不是一件可以匆忙辦的事。我們將看著辦,看著辦。」

  「不過,市長,這人就要走了。再拖就太晚了。」

  「他在哪兒?」

  「在酒店喝酒。」

  「好,那就想法使他喝下去吧。我們將看著辦,看著辦。」接著,他便把他們狼狽地打發走了。

  想要把這一切解釋清楚,我們就得往前追溯一步。就在這天早晨,瑪格麗特·布蘭特在家門口附近碰到了喬裡昂·凱特爾。他怒目而視地從她身邊走過。這使她一怔,也使她立刻想起了他是誰。

  「請站一下。」她說道,「對了!你就是那個救了他的好心人。啊,你幹嗎一直沒到我這兒來?你幹嗎不來拿羊皮紙?難道懸賞一百克郎是假的嗎?」

  喬裡昂輕蔑地哼了一聲,但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如此坦率真誠,便想到可能是存在某種誤會。他告訴她他曾經來過,並受到了何種難堪的對待。

  「哎呀!」她說,「這我可什麼也不知道。前些時候我差點病死。」接著她請他跟她一道去找羊皮紙。她領他走進花園,把埋藏羊皮紙的地方指給他看。「馬丁想把它們拿走,我不讓他拿,因為是傑勒德把它們放在這兒的。我一直堅持除開你以外,誰也不能動它們,因為你給他和我幫了大忙,它們應該歸你所有。」

  「給我一把鏟子!」喬裡昂急切地叫道,「等一等!這樣不好。他是個多疑的人。你能肯定它們還在那兒嗎?」

  「如果有人碰過它們,我可以公開承擔責任。」

  「那麼,好瑪格麗特,我求你再把它們保留兩個小時。」喬裡昂說道。接著他興高采烈地跑到特爾哥的市政廳。

  市長騎著騾子慢騰騰地向塞溫貝爾根走去。喬裡昂走在他旁邊,向他保證說,一個小時以後丟失的羊皮紙就會回到他手裡。

  「唉,老爺!」他說道,「我們很幸運的是,並不是一個小偷拿走了這些紙。」

  「不是小偷?不是小偷?那麼你當他是什麼人?」

  「好吧,請您別見怪,我說他是一隻穴烏。這是穴烏幹的事,如果有這種事的話。『拿走你最用不著的東西,把它藏起來』——這正是不折不扣的穴烏。我當然知道咯。」喬裡昂擺出一副智慧的面孔補充說,「因為我是和一隻紅腳烏鴉一道長大的。這烏鴉和我是同年生,但早在我之前長了牙。嘿!住在它旁邊,有好些年我的生活簡直成了一個累贅。只要你褲子上有格羅提錢幣大小的洞,它的喙就會像個錐子鑽進來。論偷東西,簡直和傑勒德一模一樣。凡是它最不需要的,而屋裡某個可憐的基督徒最需要的,就首先被它偷走。我娘是個受到它重視的婦人。只要她把臉一轉過去,她的頂針就飛了。我爹是靠縫鞋子過活的。天亮前後穴烏就很勤快地把他的錐子、蠟和線偷走。這麼幹之後,看你怎麼掙麵包吧!有天我聽見娘對它當面講,它的淘氣足夠帶壞五六個小孩。但它只是斜著眼睛望望她,轉眼就把嬰兒穿的一隻鞋從他腳上銜走了。這個傑勒德也是一路貨色。羊皮紙對他說來並不比錐子和頂針對穴烏更有用。他完全是為了淘氣把它們拿去藏起來的。要不是我,您永遠也別想找回這些紙了。」

  「我想你說得對,」蓋斯佈雷克特說道,「我的確是不必要地使自己多傷了腦筋。」

  當他們來到彼得家門口時,他感到很不安。

  「但願這些羊皮紙沒藏在這兒。」

  喬裡昂叫他放心。

  「這姑娘既老實又和藹,」他說道,「我敢賭咒,拿走這些紙與她無關。」說罷他把他帶進花園。「老爺,如果說看一個人的面貌就可以相信一個人講的話,那麼羊皮紙就該在那兒了。您瞧,土還是松的。」

  他跑去把不遠的地上插著的一把鏟子拿過來,立即動手掘土,轉眼之間就發現了一張羊皮紙。蓋斯佈雷克特一看見這張紙便把他推向一邊,跪在地上將紙從洞裡拿出來。他的手在顫抖,臉在發光。他把羊皮紙一張張地拋出來。喬裡昂給它們把灰撣掉,弄乾淨,並抖上幾下。當蓋斯佈雷克特拋出好些張之後,他的臉開始發黑,伸長。到了最後一張的時候,他便把雙手擱在額角上,顯得十分驚奇。

  「這究竟是什麼鬼名堂?」他喘著氣說道,「是魔鬼在捉弄我嗎?掘深點!一定還有一張。」

  喬裡昂把鏟子作進去,拋出一大堆硬的腐質土,結果還是枉然。當他還在一邊掘的時候,他的主人情緒已經起了變化。

  「陰謀!搞鬼!」他叫道,「你本來是知道的。」

  「看在上帝的分上,我知道什麼呀?」

  「陰險的傢伙,你知道還有一張抵得上兩個這麼多張的價值。」

  「這是騙人,」喬裡昂叫道,對方的猜疑使得他自己也猜疑起來,「這是想剝奪我一百個克郎的鬼把戲。啊,市長,我知道你這個人。」喬裡昂幾乎想哭起來。

  一個純樸的聲音像油落在波濤上似的落在他們心上,使他們頓時平靜下來。

  「不,好夥計,這不是騙人,但也不完全合乎事實。以前這兒的確有過另外一張羊皮紙。」

  「是吧,是吧!這紙在哪兒!」

  「不過,」瑪格麗特安詳地繼續說道,「這不是市政檔案(因此,好夥計,你還是應該得到你的一百克郎)。它是這兒的這位市長和我祖父之間的一張私人契據。我的祖父叫弗洛——」

  「住嘴,住嘴!」

  「——裡斯·布蘭特。」

  「姑娘,紙在哪裡?我們要知道的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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