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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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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原始方式的旅行對我們英國人最很有吸5;力的。同樣,有關旅行的記載也是如此,儘管歷險和旅行家並不是愛情的朝聖者。再說,中古式的友誼至少具有化石所能引起的興趣。不過,既然故事的真正中心是在荷蘭,那麼現在正是我們回到荷蘭的大好時候,也是回到各個時代構成主要生活的平凡人物和平凡事件的大好時候。 喬裡昂·凱特爾來到彼得的屋子,要求瑪格麗特履行她的諾言。但瑪格麗特病在床上。彼得聽了他來的目的之後,對他很不客氣,警告他趕快離開他家,一兩個站在旁邊的人甚至主張把他按在水裡悶他一下。這是因為他們父女都是街坊所喜歡的人,而且整個事情都已成為街談巷議。塞溫貝爾根正處在那伴隨著群眾性的同情而產生的不分青紅皂白的熾熱的激怒氣氛中。 喬裡昂·凱特爾只得氣呼呼地走出去,悔不該自己幹了那樁好事。這種悔恨並不稀罕,而且具有真誠的優點。也有人發現狄爾裡奇·布勞爾在三王酒店裡把一個愛嘮叨的傢伙灌醉,想從他身上搞到馬丁·威頓哈根的下落。人們真把他抓了起來,扔進一個洗馬用的水塘,並恐嚇他,假如他膽敢再在市上露面,將會受到更糟的對待。事情最後也激起了市長的不滿。塞溫貝爾根市長致函特爾哥市長,提醒他說,他逾越了法律規定的權限,並要求他今後如對本城居民有任何真正的或假想的指控,應當訴諸塞溫貝爾根市政當局。 狡猾的蓋斯佈雷克特克制住自己對這一抗議的憤怒,回了一封很客氣的公函,說他派人追蹤到塞溫貝爾根的那個人是一個叫傑勒德的特爾哥居民,因為他偷了市政府檔案。該傑勒德既已逃往國外,並可能隨身攜帶有文件,事情便就此了結。 這樣,他就來了個順水推舟,把不得已的事變成了體面的事。但實際上他的平靜只是一種掩飾。在塞溫貝爾根受到挫折以後,他便把視線轉到別的方面。他派遣差役去特爾哥的傑勒德家,打聽他逃到哪裡去了。而「使他極為吃驚的」是,他們也不知道。這就增添了他的不安。他擔心傑勒德就潛伏在附近。他一定會發現那個問題,回來進行可怕的報復。從這時起,狄爾裡奇和他周圍的人就注意到蓋斯佈雷克特·範·斯威頓身上發生的不妙的變化。他變得情緒不佳,愛發脾氣。某種憂懼在壓迫著他。他的眼睛偷偷摸摸地看東西,就像一個人隨時準備著受到打擊,但又不知打擊將來e何方似的。使別人不幸福,並沒有使得他自己幸福,因為損人利己是很少能使自己幸福的。 特爾哥城的傑勒德家已經人數不多了。要不是他粗暴的於涉,這家人本來會彌合他們的分歧,而不必讓傑勒德流落外鄉。這家人還保留著原來的外觀,但骨子裡已不再是故事開頭時那個簡單而幸福的家庭了。小凱特知道科內利斯和西布蘭特在趕跑傑勒德當中所起的作用。儘管她為了怕引起更多的麻煩,從來沒有對母親講過,但有時她會一看見他們就發抖,並為他們虛偽的惋惜感到臉紅。基於婦女的警覺,凱瑟琳注意到了這個現象;但基於婦女的練達,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暗自思量,並繼續進行更多的觀察。兩個黑心腸的傢伙儘量裝出和家人同樣憂傷的樣子,竟然欺騙了他們的父親和賈爾斯。但是,他們心底的沾沾自喜並沒有逃過婦人的眼睛—— 它們看到一切,又似乎什麼也沒看見。 這樣一來,猜疑和不信任便籠罩著餐桌,不愉快地代替了傑勒德的聰明面孔;這面孔曾使全家高興,但直到它消失以前,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事實。至於說那年老的布革商,既然他兒子的違抗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便硬著頭皮強作鎮定,盡可能不提傑勒德的名字。但在他那斯巴達式的外表下面,還是可以看到父子之情在扯著他的心弦。有一個焦慮是他從不加以掩飾的。「要是我知道這孩子在什麼地方,知道他生命和健康都沒有危險,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他經常這樣說,然後深深地歎口氣。我禁不住要猜想,假設傑勒德正好在這個時候把門打開,走了進來,他很可能會受到許多眼淚和擁抱的迎接,而不會受到許多責備,甚至完全不會受到責備。 有一點使得年邁的夫婦十分驚奇,那就是他們家的事情流傳得很廣。傑勒德離開還不到一個星期,他的種種冒險經歷便人人議論開了。更糟糕的是,公眾的同情明顯而熱烈地向著那對情侶,而不是向著傑勒德殘暴的雙親以及那年老而愛多事的市長,因為「他硬要把鼻子杵進與他毫不相干的男女婚事」。 「媽,」凱特說道,「全城的人都在說瑪格麗特發燒躺倒了——是發的高燒。她爸爸可為她操心哩。」 「瑪格麗特?什麼瑪格麗特?」凱瑟琳佯裝冷靜和淡漠地說道。 「啊,媽!你以為我還會指誰呢?當然是指傑勒德的瑪格麗特了。」 「傑勒德的瑪格麗特!」凱瑟琳叫道,「你怎麼有膽量對我講出這樣一個名字?我警告你,永遠別在被她坑害了的這個家裡再提這壞女人的名字。她毀了我可憐的孩子;而他是我這群孩子中的鮮花。就是因為她,他才沒有成為我們當中的神聖牧師,而在世上流浪。同時,我也成了一個淒涼而悲傷的母親。好了,別哭了,好閨女,是我不好,不該這麼粗魯地對你說話。凱特!你不懂得一個母親的心思。我得在你們面前打起精神,我得獨自吞下我的憂慮。但是晚上我做夢也看見他,還看見他面臨的一些災禍:有時夢見他被野獸撕裂;有時夢見他落到強盜手中,他們舉起兇殘的刀砍向那石頭也會動心的蒼白、可憐的面孔。哎!我想到我舒舒服服地坐在這兒,而我可憐的孩子也許已經躺在一個荒野的地方死去。而這一切一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得了,她的名字對我說來就像老鼠藥。一聽見它我就渾身發抖。」 「媽,我將不說也不幹任何會使你更傷心的事。」凱特溫柔地說道,但歎了口氣。 儘管瑪格麗特在這家人當中連名字也不許提,但在別的地方人們卻經常談到她,甚至對她表示同情。整個塞溫貝爾根都為她感到憐惜。年輕人和姑娘們走過那小窗的時候,都要向躺在房裡「情思纏綿,香消玉殞」的美女一再投以同情的目光。「情思纏綿,香消玉殞」這個用語低估了她的勇氣和無私。傑勒德並沒有死。她本人既然十分鍾情,自然不可能懷疑他的忠誠。再說,她很愛她的父親,他也很需要人照顧。要不是因為身體虛弱,她對傑勒德的愛情絕不至於妨礙她盡自己的職責,儘管她幹活的時候可能會垂著頭,心情十分沉重。肉體和精神上的刺激給她帶來了劇烈的高燒,只是由於年輕和體質好才救了她的命。最後病算是好了,但遺留下可怕的虛弱,使病人感到生活成了一種包袱。 在這種時候,病床旁的友愛就成了很起作用的安琪兒——聲音充滿安慰,手能起死回生的安琪兒。 但這可憐的姑娘卻必須靠自身的力量來恢復健康和元氣。許多天她都獨自一人躺著。沉重的時光就像鉛灰色的波浪從她身上滾過。在她孱弱的狀態中,生存似乎成了一種負擔,生活也似乎成了往事。她感到難以盡她最大的努力去恢復健康。傑勒德不在了。她失去了他,也不知道恢復健康還有什麼意義。她經常靜靜地躺上好幾個小時,眼裡悄悄地淌著眼淚。 有一天,她從不安的睡眠中醒來,發現有兩個女人站在她房裡。一個是僕人;另一個是頗有身分的貴婦人,因為她的衣領和衣袖上都飾著厚厚的毛皮,梳妝時沒剪掉的一段窄窄的銀髮表明她已經超過了一般女人想掩蓋真實歲數的年齡。兩人都是一副善良而友好的面孔。瑪格麗特想從床上掙扎起來,但那年老的貴婦人用一隻手十分和善地按在她身上。 「靜靜地躺著吧,親愛的。我們來不是為了給你增添麻煩,而是,上帝願意的話,』為了安慰安慰你。現在請你稍徽振奮一下,首先告訴我們:你猜我們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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