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患難與忠誠 | 上頁 下頁 |
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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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說,只有那些太老、太醜、太笨、不討女人喜歡的人才會說女人的壞話。」 「你們說太笨,是嗎?聰明人可不會有足夠的癡憨來取悅女人,也不會有足夠的瘋狂竟有心去取悅女人。」傑勒德高傲地說道,「但我這是跟我的夥伴講,不是跟你們這些初見面就和男人這麼隨便的厚臉皮的癩蛤蟆講。」 「別講道了,夥伴。往我們頭上拋幾句諺語吧。姑娘們,論講諺語他可比得上所羅門。我想他是用諺語培養大的。」 「讓你的友誼成為有口皆碑的諺語吧!」傑勒德對答道,「你的友誼一見石榴裙就煙消雲散了。」 「太不幸了!」丹尼斯叫道,「我才用小彈丸說說,你就用匕首來回答。」 「但願我能用匕首回答。」傑勒德對答道,「再見。」 「多麼不文明的小人!」一個姑娘說道。 傑勒德打開門把頭伸進來。「我想到了一個諺語。」他刻薄地說道。 誰和女人廝混, 誰就死於貧困。「拿去吧。」道了這霹靂般的智慧的古諺之後,他就趁他們誰也沒有來得及反駁就惡意地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由於先前的焦急搞得他十分疲憊,於是他走進酒吧,想吃片麵包,喝杯酒。店老闆只肯賣一品脫一瓶的酒。好吧,他準備喝它一瓶。但是,當他把瓶裡的酒和瓶子的大小一比,便發現差別很大。他仔細地看看瓶子,發現瓶子細小的頸部玻璃薄,而接近底部時異常厚。他馬上把這個發現提了出來。 店老闆高傲地回答說,他並不製造酒瓶,絲毫不能為酒瓶的形狀負責。 「這我們倒要馬上見個分曉。我要把你這個一品脫的瓶子拿給副知事看。」 「看在上帝的分上,不必,不必,」店主馬上改變口吻說道,「我很願意使顧客滿意。如果碰巧這一品脫的瓶子不足量的話,我們將對這一瓶和相似的另一瓶共收三分而不各收兩分。」 「就這樣吧。我很佩服你,作為如此漂亮的一家旅店的老闆,竟會這麼做生意。再說,酒喝起來也很像礦泉水的味道。」 「年輕的先生,」店主說道,「這家旅店不像大多數旅店那樣割旅客的喉嚨。好在這方面你是很瞭解的。『白鹿』不是獅子,也不是熊。不管這兒發生什麼高明的盜劫案,都只可能是對可憐的店主幹的。要是他和少數肯付帳的人打交道時不狡猾一點,他怎麼活下去呢?」 傑勒德對這套辦法表示徹頭徹尾的反對,因為誠實的買賣應當是薄利多銷,既不欺人,也不受人欺。 店主對這一幅幻景歎息起來:「人們在天堂也許能開設這樣一家客店,但不是在勃艮第。開往戰場的步兵也被派到我們店裡宿營。我怎能不因為他們的光顧而賠錢呢?他們每天只付兩分,但他們光吃的就值兩分,還不算喝酒。賣赦罪符的都是我的好朋友。至於香客們,你想我能從他們身上賺到什麼呢?天曉得,只有虧本。行吟詩人和魔術家可以吸引顧客,但除開付酒錢以外就自認為有權不付別的賬。碰到凡俗教士,我是不虧也不賺。但黑衣和灰衣遊行修士雖然發誓終身貧窮,可並沒有發誓終身挨餓。他們吃起來簡直是狼吞虎嚥。除開他們的禱告以外,對店主分文不給。而且天曉得,很可能給的還不是禱告。我爹在的時候,我們可以代人籌辦婚禮。但現在那些大貴族也把房屋、餐具、酒杯、羹匙出租給任何想結婚的誠實情侶,就連機械工匠也帶著他們的新娘和祝賀的賓客去貴族家舉行婚禮。儘管我們能夠為參加最舒適的婚禮的賓客準備席位、餐具、酒具,足夠使他們吃喝跳舞一個星期之久,他們還是不來光顧我們。大貴族過去只是論桶賣酒。現在,他們甚至在市場上自由地叫賣他們的酒,並按加洛品來零售。我們怎麼競爭得過他們呢?他們釀酒,而我們是從釀酒者手上買酒。好在驗屍還在我們店裡進行,這倒給我們帶來相當不錯的利潤。但是口還沒塞滿,肉就跑掉了。」 「你們應當改善供應。」聽他嘮叨的傑勒德說道。 「法律不容許我們這樣做,因為法律禁止我們在市場剛開始時進入市場。等我們趕到時,市民把什麼都買光了,只剩下他們不要的東西。另外,法律還禁止我們一次購買三蒲式耳以上的麵粉,而集市每星期才一次。至於殺豬宰牛的,要是我們不給他們賄賂點什麼,他們就不給我們宰殺。」 「別喪氣!」傑勒德親切地說道,「各行各業都有點小鞋穿。」 「不錯,但不像我們這樣。我們是單方面受壓,寸步難行,就像穿小鞋,疼得只能半邊腳著地瘸著走。具體說,就是如果我們不付錢給賣給我們麵粉、酒和肉的商人,他們可以把我們投入監獄,把我們關到要麼還債,要麼見上帝為止。但我們卻不能把那些向我們購買同樣食物的人投進監獄。我們可以因為旅客欠債而把他的馬扣下來。但上帝在上,扣押在哪兒呢?只好扣押在我們自己的馬廄裡,花我們的錢讓它吃個沒完沒了。不僅如此,我們還能扣押旅客本人。但扣押在哪兒呢?扣押在監牢裡嗎?不行,我們得把他扣押在我們店裡,免費給他食宿。難道賠了夫人又折兵嗎?天老爺,這要不行,只好讓他滾蛋。我們最老實的顧客要算是賊。禱告上帝,但願多有些賊。他們並不仔細研究酒杯的形狀,也不細看店主的賬單。就他們和他們的錢袋來說,都是來也容易去也容易。他們揮金如土,因為他們只懂得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醉後西天會。但是抓賊的,不僅沒通過這一好榜樣受到教益,反而沒完沒了地掠奪可憐的店主。當高貴的或誠實的旅客光臨捨下時,憲兵就跑來假裝對他們有懷疑,要求搜查他們及其證件。為了避免這種冒犯,店主就得以豐盛的酒肉相待。再就是檢驗度量衡稅,你又得用酒肉去堵他們的嘴。外加市政稅、王室稅、議會稅,成群的稅。每種稅肚裡都藏有一隻狼,食道裡都有塊海綿。此外還有修士、遊行修士、香客、朝聖者、當兵的、抽稅的、憲兵隊長和憲兵,更有硬著頭皮賴帳的。『白鹿』怎麼能頂得住所有這幫人呢?要是不像『天鵝和玫瑰』、『野豬頭』、『紅獅和老鷹』、『月與星』以及『沼澤』那樣以謀財害命來保存自己,『白鹿』怎麼經得起要一品脫酒就給一品脫呢?何況什麼東西都在猛漲價。要曉得,小夥子,我每賣一磅麵包就得花我三個銅但尼爾的成本;一蘇才十二但尼爾。按噸買來的酒每品脫得花我四但尼爾。每袋木炭花兩蘇,而且一天就用光了。一對鶴鎢五蘇。你看這怎麼辦?誰聽到過這種事?花五蘇錢買兩個小家禽,而且全是骨頭和羽毛!一對鴿子三十但尼爾。這簡直叫人傾家蕩產!而我們又不許隨市價而漲價。我告訴你,這真是穿小鞋,半邊腳在地上踩,疼得我們眼淌淚水叫乖乖。芥菜、辣子、鹽、柴也不許收費。你以為我們是不花錢弄到手的嗎?蠟燭是每磅一蘇,鹽是每英石五蘇,辣子是每磅四蘇,芥菜是每品脫二十但尼爾。而新鮮肉在肉叉上一烤就要縮。難道除開重量虧損我就什麼也不賠了?嘿,你知道我給廚師的工錢是多少?我看你永遠也猜不出。就像我說我是活受罪一樣千真萬確:一年一百蘇,絲毫不差。 「我雇的侍者是每年三十蘇,還不算外塊。他比我有錢得多。再說,挨敲詐不算,還得受氣。上個禮拜天我上教堂去——不過教堂並不是我經常光顧的地方,神父不是責駡旅店老闆嗎?我承認他貶責了各行各業,但就是放過了那以放蕩、傲慢、懶惰而聞名的行業——神父業。請你注意,他對其他幾俗階層都只是用羽毛拍打,而對我們旅店老闆可是用牛雞巴狠狠地打。這也不敬神,那也不敬神,最不敬神的則是在彌撒期間照常開門。嘿!明明是法律命令我們為來自別的城市,必須停留、逗留或過宿的旅客晝夜開門的。原話就是如此!要是我們拒絕他們,不管有彌撒沒彌撒,他們都可以告到知事那兒,罰我們款。至於說一個市民跟隨真正的旅客潛入旅店,那能怪我嗎?他們都賭咒說他們是疲憊的旅客。難道我認得出這麼麼大一個城市的每張面孔嗎?結果是:如果我們遵守法律,我們可憐的靈魂就要遭罪;如果我們不遵守法律,我們可憐的乾癟錢袋就要兩孔淌血,既被罰款又失掉旅客。」 人們泛泛地談自己時只像「潺潺的小溪」,而一談起他們的委屈時,卻像「閃爍的河流」,老是口若懸河,滔滔不決。 因此,對於我的讀者們(儘管不是對一切有關的人)說來很幸運的是,這位飽受委屈的演說家在他滔滔不絕一瀉千里的當中忽然被半途擋住了。另外一個人帶著一個剛受到的委屈,一個熱得滾燙的委屈沖了進來,從而以優勢壓倒了店主所有的委屈。這人正是丹尼斯。他正在一邊咒駡,一邊嚷著他失竊了。 「那些娘們經過這兒了嗎?她們都是些什麼人?住在哪兒?她們拿了我的錢袋和十五個金幣。快喊抓賊!唉!這些毒蛇,女賊!我看旅店都是些坑人的陷阱。」 「你瞧。」店主對傑勒德說。 傑勒德求他冷靜些,說清事情發生的經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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