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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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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父立即關上百葉窗,使室內暗了下來。「好,你開始吧。」 「但我把磷抹在什麼上面呢?」傑勒德說道,「沒有死人的臉可抹,而恰恰是死人的臉才使得磷看起來那麼可怕。」神父在房裡摸來摸去。『行了。這兒有張聖像,這是我的保護神。」 「上帝在上,這可不行!這是褻瀆神明呀。」 「嘿!磷是擦得掉的,不是嗎?」 「是倒是。不過,隨隨便便地對待一個聖徒,可真是於心不忍。」巫師提出異議。 「廢話!」神父駁斥道。 「當然,把磷抹在聖徒臉上,就足以向尊敬的神父表明這並不是什麼妖術。」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道理,我才建議這樣做。」神父機智地說道。 由於受到這般鼓勵,傑勒德便將聖像的眼睛和鼻孔都抹上磷使其發光,嚇得神父跳了起來。然後他把頭髮也搞得處處發光,使得聖像的整個面部就像螢火蟲似的亮晶晶。 「聖母在上,」神父叫道,「這可真絕。看到一個死人的面孔這樣閃光,難怪他們把你當做巫師。好了,你跟我來吧。」 他穿上灰袍子,戴上大禮帽。過了沒幾分鐘,他們便一道來到市政官的官邸。市政官身旁站著那位控告人,正在對他進讒,以害其視聽。這是個腳穿紅鞋紅襪、身穿藍邊黑袍、頭戴三角帽的光怪陸離的人。 在向市政官行禮致意之後,神父轉過身來對這個人物頗有風趣地說道:「曼吉斯,原來你又在幹你的好事,想通過你那三寸不爛之舌把老實人的性命斷送掉!得了,大人閣下,這是老一套了!同行是冤家嘛!專搞巫術的曼吉斯今天晚上就想把自己出賣給撒旦,但撒旦可不那麼傻,以至出錢買他可以免費搞到的東西。這位想當巫術師,而實際上只是個賣狗皮膏藥的曼吉斯在控訴一個誠實的小夥子搞巫術。但這小夥子不過是使用了我和所有教會人士都熟習的一種化學秘密進行自衛而已。」 「但他不是教會人士,也涉獵這種玄妙的秘密。」市政官表示異議。 「由於他是修院培養大的,而且兼有較低的聖職,所以相比之下他應屬教會人士,而不屬凡俗人士。」胸有成竹的神父說道,「因此,我奉告你這巫師,別再囉唆,快收回你的控告。」 「我可不幹,尊敬的神父。」曼吉斯頑固地答道,「我是個巫師,但是個白巫師,而不是黑巫師。我並沒有跟撒旦訂盟約。相反,我是在用合法的、必要的方術和他鬥爭。我從來不像黑巫師那樣褻瀆聖物,也不把我自己變成一隻貓吸掉嬰兒的血,甚至他們的生氣,也從不使死屍發光。我只是告訴莊稼人他們的家畜和雞鴨什麼時候著魔,一年中什麼時刻該種棵麥,一個月當中哪些天向女人求婚、售賣閉牛等等最吉利。而首先,我的方術、我的職業正像我去幹的那樣,是偵察黑巫師。去年我偵察出一大幫黑巫師,結果他們都在多爾被活活燒死。」 「不錯,曼吉斯,請問,你的舌頭點燃的那場有名的刑火結果如何呢?」 「結果是連他們的灰都化為烏有。」 「不錯。不過你這場喜劇真正的結局是這樣的:第戎的議會已經甄審了這個案件,判定他們並不是巫師,而是安分守己的善良市民,並且在上周就已經下令為他們的靈魂做彌撒,並在勃艮第的七個城市為他們上演昭雪性的滑稽劇和神跡劇。所有這一切都不可能把他們從灰燼再變成男人和女人。不過在我們這個國家有個慣例,就是當我們由於偏聽了像你這種說謊的惡棍而殺害了無辜者的時候,我們不去責怪自己偏聽偏信的耳朵,而是責怪欺騙我們耳朵的說謊的舌頭。因此,你可以考慮考慮。只消我對主教大人說一句話,你就會比任何一個聞過燃燒的松木氣味的無賴離得更近地聞聞這股氣味。你將乘一朵煙雲去尋訪你包藏其禍心(因為在拉丁文中魔鬼意味著『誣告者』)、穿戴其服飾的魔鬼。」 說罷,神父用手杖指著曼吉斯。 「這可是真的,」市政官說道,「因為紅與黑是惡魔的顏色。」 這時,那白巫師在他火紅衣服的襯托下更顯得面無人色。這一烘托確乎是如出畫家的手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崇敬神聖教會及其意旨。即使傑勒德使教堂公墓和公墓中的一切都發光,我也不管了。我收回我的控告。」 「那就去你的吧。」副知事說道。 他一離開,神父就用閒談的腔調客氣地告訴市政官說,被告曾從神聖教會取得那一化學物質,現已通過把它全部交給他本人而歸還了教會。 「這麼說來,這物質已經獲得了可靠的保管。」市政官回答道,「年輕人,你已無罪獲釋。請尊敬的神父為我祈禱。」 「這你不用懷疑!嗯哼!副知事,這三個多月,市里還欠我四個銀法郎哩。」 「是這樣,神父。這錢本周內就會付給您。」 達成了這一良好的協議,政教兩方便握手告別。神父一走到街上,傑勒特便抓住他的手吻了起來。 「啊,神父!啊,尊敬的神父!您從火刑柱上把我救了出來。我能說點什麼,做點什麼好呢?什麼——」 「什麼也不必,傻小子。做好事本身就是報酬。不過——嗯!但願我沒有通過欠債做了這件好事。對於我這種職務來說,撒謊是很不恰當的。」 「撒謊?」傑勒德感到莫名其妙。 「你沒聽我說你把磷給了我嗎?這輕率的謊言就得使我懺悔兩個星期。」神父歎息道,機靈地眨眨眼睛。 「不能這麼說!不能這麼說!」傑勒德急切地叫道,「上帝在上,可不能這麼說!那不是撒謊,神父。您知道得很清楚,磷先就是您的,現在也是您的。」說著,他把那瓶子塞進神父的手中,「可惜這是個微不足道的禮物。您不願為神聖教會從我錢袋中收下一點微薄的捐贈嗎?」他一邊眼睛閃閃發光,一邊把錢袋伸了出來。 「不行,」神父唐突地說道,並很快把手拿到背後,「一文也不行。不行!不行!你既窮又漂泊無依。你最好每天中午來我家和我一道用飯,因為我打從心眼裡喜歡你。」說著他把手抄在背後,非常突然地轉身走開了。 他的兩隻手在發癢。 但它們總算白白地癢了一陣。 善心人有所不為。 傑勒德急忙趕到旅店,以便消除丹尼斯由於他離開得這麼神秘、這麼長久一定會產生的焦急。但他看到他卻是怡然自得地坐著,和兩個態度大方、面色紅潤的貴婦人在玩擲骰子的遊戲。 傑勒德感到不高興。「千萬別忘了讓內冬!」他臉漲得通紅地說道。 「關她什麼事?」丹尼斯一邊興高采烈地搖著骰子一邊頂撞道。 「她說『女人一文不值』。」 「啊,是嗎?女士們,對這你們該說什麼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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