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患難與忠誠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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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沒啥,沒啥,何況那壞蛋是你殺掉的。不管怎麼說,你真值得驕傲,你真了不起,你比我大姐好得多。」 「你不想也親親我嗎,小朋友?」傑勒德說道。 「我太願意了,瞧,瞧!他的多柔軟。嘿!我多愛這些男人!那些女人,她們不會給我錢,銀色的錢,只會沖著我的臉譏笑我。那些女人真是一錢不值。好心的老爺們,祝你們一路平安!千萬別忘了讓內冬!」 「再見了,小心肝。」傑勒德說道。說完他們便繼續往前趕路。不多一會,他們回過頭來,看見那蔑視女人的小孩在路中間向他們鞠躬致意,並以她那五月早晨般的小臉給他們以飛吻。 「快走!」傑勒德起勁地叫道,「我還得趕往羅馬哩。神聖的聖貝汶,多麼純潔的一道陽光射過了我們血腥的道路!忘掉你嗎,小讓內冬?不會的。在這些哭哭啼啼。絞殺和『移注」當中我是不會忘掉你的。快走,別慢騰騰的。向前邁進!」 「你把這叫做行進嗎?」丹尼斯不以為然地說道,「嘿,我們會把聖延節在路上走掉而過不上的。」 他們在下一個城鎮停歇下來。忽然,有個弓弩手從一家灑店裡跟在他們後面跑了出來。很快就看見他的鬍子和丹尼斯的鬍子像兩把刷子似的碰在一塊。這是他的一個夥伴。他硬要他們跟他一道到酒店去喝瓶酒。談話中他告訴丹尼斯說,公爵所轄的弗蘭德一些省份正發生叛亂,當兵的都奉命從勃艮第各個地區開往弗蘭德。「說實在的,我看到你臉朝這邊走感到很驚奇。」 「我要去擁抱擁抱我這三年來一直沒見過的親人。我想,沒有我你們也能平息這點叛亂。」 丹尼斯忽然一怔。「你聽見了嗎,傑勒德?這位夥伴是要去荷蘭的。」 「那怎麼樣呢?哦,寫封信,給瑪格麗特寫封信!不過,他願意勞這個駕嗎?」 那當兵的說了一長串賭咒的話之後告訴他,他不但願意帶信,而且願意繞一兩裡格的路專門去送信。 傑勒德馬上從行囊裡取出裝墨水的牛角和信紙,給瑪格麗特寫了一封長信,簡要地告訴她我擔心我本人曾過於枯燥而冗長地敘述過的一切,其中主要是講了鬥熊、萊茵河上的翻船落水以及他描繪得栩栩如生的丹尼斯的性格。然後他使用了許多親熱的話,叮嚀她要少情愉快:尼管他路上遇到過一些麻煩和危險,但都已成為過去。現在剩下的惟一使他傷心的事就是,在他到達羅馬之前他不能指望得到她的親筆信。最後,他又一次竭力安慰她,作為信的結尾。他是如此專心地寫著他的情書,竟沒有注意到房裡所有的人都站著窺望,以便欣賞他那靈敏而準確的手指所做的十分少見的書法表演。 對朋友的技藝感到自豪的丹尼斯讓他在一邊安靜地寫著。忽然,他看到寫信的人面孔激動起來,很快熱淚順著他年輕的面頰一滴接一滴地滾到他正在寫著安慰之詞的信紙上。這時,丹尼斯粗暴地推開好奇的人,以一種顫抖的聲音問他那位夥伴是否忍心使這樣一封甜密的情書不慎誤投。那大老粗憑著聖盧的面孔發誓道,他寧可喪失右手的食指也絕不誤投。 看到他如此願意幫忙,傑勒德托他也帶封簡短而冷淡的信給他的雙親。他在信裡匆忙地用筆劃了一幅兩手相握以表示永別的畫。順便說一下,在他給瑪格麗特的信中落進了一滴傷心淚。但關於這一點,以後再細說。 傑勒德想給那當兵的送點錢。他猶豫了一下,但拒絕了。「不,不!你是我夥伴的夥伴。願——(等等,等等)不過你對那姑娘的鍾愛確實使我感動。如果你願意,可以由你付帳讓我們再幹上一瓶,這樣我們就誰也不欠誰了。」 「夥伴,這你就說對了。」丹尼斯說道,「要是你收了錢,我就會邀你到院子裡走一趟,和我決鬥一場。」 「那麼,我就會替你割掉你的雞冠。」另一個對答道。 「我毫不懷疑,你會拚命的,你這怪傢伙。」 他們喝了新開的一瓶酒,然後遵從習俗,握握手,分道揚鏢。 這一耽擱多少打亂了丹尼斯的計劃,使得他們還沒來得及趕到一個有家著名旅館的小城鎮就已經天黑了。不過,他們碰到一家坐落在路邊的客店。丹尼斯看到門口有個長得豐滿的姑娘,便說道:「看來這是家體面的客店。」於是他領頭走進了廚房。他們訂了晚飯,沒人提出異議,只是店主要求他們預先付款。誠然,在世界上任何地區這都算不上一種不尋常的要求,但話說回來,也並不普遍。丹尼斯感到生氣,便故意顯示有錢似的把手伸進錢袋,掏出一個金安琪兒。「找我的錢,快!」他說道,「是你們開店的人更有可能刮我而不是我更有可能刮你們。」 正準備開晚飯的時候,丹尼斯不見了。傑勒德最後總算在院子裡找到了他,看到他正在幫助曼儂——一個長得胖胖的但並不很漂亮的姑娘——在井邊打水,並把一些不嫌過火的恭維話往她有點聾的耳朵裡灌。傑勒德不滿地哼了一聲,回到餐桌上。丹尼斯過了好一陣才轉回來。 「行軍快完時的上坡路。」他聳聳肩說道。 「這對你算得了什麼!」傑勒德冷冰冰地說道,「反正瘋狗見到世人都咬。」 「你太誇大其詞了。你知道我只咬長得更美的那一半。行了,晚飯端上來了,這倒更值得咬咬。」 吃晚飯的時候,那姑娘老是出出進進,並且一直盯著他們,特別是丹尼斯。最後,她俯身取走一個菜碟時,咬著他耳朵說了句話。他點點頭作為回答。 晚飯一吃完,丹尼斯就站起來走到門口,告訴傑勒德說,那怪脾氣的姑娘已經回心轉意,同意在馬廄的院子裡和他幽會。 傑勒德暗示說,牛犢棚也許是更合適的地方。「那我就去睡覺了。」傑勒德有點生所氣地說道,「店主在哪兒?這麼晚了還出去?」 「不要緊,我知道我們的房間。」 「請問,你要呆很久嗎?」 「不會呆久。我捨不得離開火爐,捨不得離開你。但我有什麼辦法呢?有兩種邀請是任何一個勃艮第人都無法拒絕的。」 丹尼斯發現有個人坐在井邊。這人就是曼儂。他原想他既應邀而來,就有權得到親熱的接待。但她並沒有像他期待的那樣來接待他,而只是在哭泣。他問她有什麼不舒服。她還是哭泣。他能對她有所幫助嗎?她仍舊是哭泣。 脾氣好的丹尼斯被弄得黔驢技窮(而達到技窮的地步本是很快的事),便用該國的習俗進行安慰。她粗魯地把他推開。「難道這是鬧著玩的時候嗎?」她說道,跟著又哭泣起來。 「你好像就是這麼想的,」丹尼斯說道,逐漸生起氣來,但是他馬上溫柔地補充道,「而我這人從來不忍心看到美人痛苦。」 「這不是為我自己。」 「那麼是為了誰呢?為了你的情郎嗎?」 「啊,多蠢。我的情郎已經不在人世了。想想看,我竟然沒有一個銅板來請人為他的靈魂做個彌撒。」悲哀以這種膚淺的性質出現,就顯得完全走了樣。 「行了,行了,」丹尼斯說道,「我答應給你錢請人為你死去的小夥子做彌撒。我可以賭咒。話說回來,你得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為了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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