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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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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的丹尼斯立即承認他曾見過更快活的打趣,但沒有引起這麼多的笑聲。「去掉偽善是件大好事。『那麼,』我說道,『如果能使你們高興的話,我倒是有辦法使你們起雞皮疙瘩。』『那我們就等著瞧了。』修士們齊聲應道,接著傳遞了一個暗號。」 往下丹尼斯又樂不可支地講到,就寢時他們如何把他帶進一間小房間,而不是帶到集體寢室,並嚴格禁止他睡覺。為了有助於他守夜,他們借給他一本畫冊,描繪的是修道士追求凡俗女性的百般豔事。到時候他又如何被赤著腳帶到下面一個客廳,裡面備了一頓公爵才吃得上的晚宴。十二個逍遙的修士正在大吃大喝。這些修士都是他平時或戰時碰到過的最愛鬧的小夥子。他還談到他們如何輪番講故事,祝酒,說笑話,傳酒杯。有幾個修士打著一副精美的紙牌,牌上是用燙金的聖特列莎、聖凱瑟琳等聖女像當做四個王后,黑修士、白修士、灰修士和拄拐修士作為四個傑克。他們甚至把念珠也拿來當賭注。輸了的時候,罵起人來和大老粗不相上下。大約半夜的光景,一個狡猾的修士偷偷溜了出去。他和另外幾個修士機警地跟著來到一個花園,看見他把手往常春藤裡一伸,拿出一副繩梯。他用繩梯攀上一道寬十英尺的牆,還沒等到他爬上去,就有一個穿褐色女外衣的人以與他相同的速度冒了出來;隨即開始了鴿子般的談情說愛。這情景與其說使他想起教會,不如說使他想起貓會,於是他「喵」的一聲發出恰如其分的感歎。修士們都加入這「喵」聲大合唱,使得那份界的來訪者驚叫起來,顯得狼狽不堪。然而艾貝拉爾德修士不過對他們嚷道:「怎麼,你們也來了?你們這些忌妒別人的『喵喵』叫的壞蛋!明晚你們也得和一個調子叫你們的春。我將給你們每個穿男裝的配上個穿女裙的。」正是這個狠狠的威脅,才使得他丹尼斯應傑勒德的請求情願多呆一天。 傑勒德痛苦地歎息了一聲。 話說回來。雖然無法使得那厚臉皮的修士發窘,但那姑娘卻哭了起來。他們便圍起一個圈子,一邊學貓叫春,一邊翩翩起舞。在向這兩株牆頭花致以莊嚴的祝福之後,他們便回到客廳,發現有兩個修士躺著,醉得不省人事,而另外兩個則情投意合得涕淚淋漓。他們馬上把兩個醉死過去的搬走,而把那相親相愛、哭哭啼啼的兩個拽走,興高采烈地把他們踢回各自的小室,鎖閉在無限的滿足之中。 傑勒德感到憎惡,並照直說了出來。 丹尼斯樂得格格直笑,繼續對他講他的故事。他說,第二天他又和那些年輕的修道士用拖網在養魚塘捕魚,偷捕了許多梭子魚。鯉魚、大頭魚和鱔魚供他們自己享用。夜深人靜時,他們叫他脫掉鞋子,帶著他通過彎彎曲曲的路徑來到一個小禮拜堂。由於很黑,很像個鬧鬼的地方。然後,又走下幾層石階,來到小禮拜堂地板下面的地窖。在那兒他忽然看到一番天堂般的景象。 「那是神父們做禱告的地方。」傑勒德說道。 「並不經常如此。」丹尼斯說道,「地窖裡燃著成打的蠟燭,擺著王侯才能享用的佳餚:十五份有鹿肉、松雞和免肉鮮味的清湯,以高超的烹調技術做出的二十種不同的魚(因為是禮拜五)。每兩個健美的大姑娘中間都夾著一個男人,而每兩個頭帶風帽的小夥子中間都夾著一個姑娘。只有我是例外。想想看,我得通過翻譯來求愛。我疑心那傢伙每替我說一句情話就替自己說上三句。要是他沒這麼于,你滿可以把他當傻瓜吊死。有幾個柔弱的女性是新手,不習慣喝美酒,先得哄哄她們,才肯把酒放到她們潔白的牙齒跟前。但是她們一學就會。他們輪流講故事,說笑話,傳酒杯(順便說說,他們叫人把方酒瓶都做成祈禱書的樣子人一個修士彈著七弦琴,用春天黃鶯般動聽的聲音唱著小調。那些詩句起先確使姑娘們臉孔變得緋紅,但她們很快就習慣了。」聽到這兒,傑勒德氣得要爆炸。 「可鄙的傢伙!毒化青春的無賴!敗壞童心的惡棍!要不是你丹尼斯在場,又因為你丹尼斯沒受過更好的教育,但願教堂倒塌在這幫人身上。不敬神的可惡的偽君子!」 「偽君子!」丹尼斯帶著全非矯飾的驚奇叫道,「瞧,這正是我沒瞭解他們之前給他們的稱呼,可你原先不贊成。不錯,他們是有罪過的人。所有好人都有罪過。不過,憑聖丹尼斯戴盔的頭骨說,他們不是偽君子,而是真正快活的愛鬧嚷的浪蕩子。」 「丹尼斯,」傑勒德嚴肅地說道,「你一點沒想到那晚你冒的危險。你們夥在一起糟蹋了的那個教堂經常鬧鬼。我是從一位年老的修士那兒聽來的。死人在裡面走路。有人聽見他們輕輕的腳步聲在石板上『啪啪』地走過。」 「天哪!」丹尼斯輕聲說道。 「這還不算,」傑勒德把聲音幾乎壓低到耳語聲大小說道,「從被你們變成餐廳的地窖裡曾經傳出上界的聲音。死者神秘聚會的聲音會使聽見的人半夜三更不寒而慄。丹尼斯,信徒們在夜晚醒著的時候,有時會聽見死人嘴裡發出音樂聲。在神聖的地窖深處埋葬著的死人中間,會像一陣陣回音似的模糊地鳴響著凡人的手指彈奏不出來的旋律。」 丹尼斯露出一副驚懼的面容。「哼!要是我早知道的話,騾子加絞車索也不可能把我拖到那兒去。那麼,」他歎了口氣,「我就失去了一次享福的機會。」 是否進一步的探討會使那鬼魂般的聲音得到更多的說明,誰也說不上。這時一個「一臉鬍鬚」的師兄騎著他的騾子,手上揮動著一張羊皮紙從修院跑來。這是蓋斯佈雷克特和弗洛裡斯·布蘭特之間訂立的那張契據。傑勒德把它看做是對故鄉的紀念而十分珍惜。想起他差點丟失了這張契據,傑勒德不兔臉色蒼白起來。丹尼斯感到非常有趣的是,他不但給了那幾俗的師兄一枚錢幣,而且給了那騾子鼻子一個吻。 「現在我可要讀讀你了,」傑勒德說道,「即便你寫得比這糟糕雙倍,但——為了保證永遠不丟失你……」說著他坐了下來,取出針線,用女性般的巧手把它縫在他的緊身衣上。他的心靈和靈魂都回到了塞溫貝爾根。 他們來到了被許諾的福地。興高采烈的丹尼斯對所有的婦女都脫帽致意,她們也行屈膝禮或者微笑作為回禮。他對大多數男人都一個勁地猛說他的口頭禪。聽到這個口頭禪,有些人眼睛一愣,有些人露出牙齒笑笑,有些則兩種表情兼而有之。最後,他把他的朋友安置在一個許諾已久的勃艮第旅店。 「這是家小旅店,」他說道,「但我打從過去就知道這是家好樣的,叫三魚旅店。那兒寫的是什麼?我認不出。」他指著橫貫整個樓房的用大的法文字母寫的一行字。「啊,我知道了,「此處留宿徒步旅客或騎馬旅客』。」丹尼斯一邊仔細地讀著一邊說道,然後顯出非常神氣的樣子。 傑勒德也去看,但上面那個句子實際上寫的是: 此處不能賒欠留宿。此種老實人已不復存在,虧賬不還者已將其害死。 第三十三章 他們在走道上碰到了店主。 「歡迎,先生們。」他一邊脫帽鞠躬,一邊說道。 「行了,我們已經離開德國了。」 在來賓室他們見到了女店主,一個長得很豐滿的四十歲婦女。她對他們行屈膝禮,並露出十分熱誠的微笑。「勞駕請坐,高雅的先生。」她對傑勒德說道,並用圍裙撣撣兩張椅子。不過他們並不想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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