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患難與忠誠 | 上頁 下頁 |
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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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有罪呀!我有罪呀!」傑勒德捶著胸脯叫道。 「你瞧!」馬丁對瑪格麗特輕蔑地喊道,「他骨子裡還是個神父。聖保羅呀!他不動肝火的時候,是個多沒出息的奶娃娃!」 「呸,馬丁!」瑪格麗特責備似的叫道。然後,她用兩隻胳膊摟著傑勒德,用婦人的常識加上聲音這一雙重的魅力來安慰他。 「親愛的!」她喃喃地說道,「你忘了,你並沒有故意想去傷害他,而是他窮追不放,必欲置你於死地。你想逃脫他,而他卻策馬向你奔來。這時你才還擊。但這是為了自己,而且只打了一下,用的是你手上順便拿著的棍棒。要是你心地惡毒,你就會抽出刀來,或者接連地打。經常有人挨棍棒,不止挨一下,而是挨許多下,也不見死人!如果你的仇人死了,那麼這是他自己惡毒的報應,而不是由於你的惡毒。這是天意。」 「祝福你,瑪格麗特,祝福你能這樣思考問題!」 「好的。不過,親愛的,要是你不幸殺了那個壞蛋,你就更有必要趕緊逃出荷蘭。啊,讓我們趕路吧。」 「不,瑪格麗特,」傑勒德說道,「多虧馬丁和這茂密的樹林,我現在怕的不是人的報復,我懼怕的是上帝。他的眼睛能穿過森林,看清人的心靈。如果我只是為了自衛而反擊,那就好。如果是出於仇恨,那麼他會叫血債的報復者跟蹤我到意大利——豈止意大利?甚至會跟蹤到天涯海角。」 「別說了!」馬丁慍怒地說道,「你們嘀嘀咕咕的,我就聽不見了。」 「聽不見什麼?」 「你什麼也沒聽見嗎,瑪格麗特?我的聽覺越來越衰老了。」 瑪格麗特傾聽著。忽然,她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像是一個洪鐘被敲了一下發出的鳴聲。她把這種感覺說給馬丁聽。 「嘿,我聽見了。」他說道。 「我也聽見了,」傑勒德說道,「聲音很美。唉!又傳來了,聽它多麼柔和地消溶在空氣中!它隔得很遠,是在我們前面,不是嗎?」 「不,不!這樹林的回聲會把一個陌生人的耳朵搞糊塗的,聲音來自松林。」 「什麼!就是我們走過的那個松林?」 「正是我們走過的那個松林。」 「怎麼了,馬丁,這說明什麼問題嗎?你臉色變得蒼白了。」 「真妙!」馬丁帶著一種噁心的嘲笑說道,「他問我這說明什麼問題!行了,走吧,走吧!讓咱們至少趕到一個比這好一點的地方。」 「一個好一點的地方——為什麼?」 「為了背水一戰,傑勒德。」馬丁嚴峻地說道,「一個拼他三個,然後像戰士一樣死去。」 「那是什麼聲音?」 「這是血債的報復者。」 「啊,馬丁,救救他吧!啊,上帝發發慈悲吧!這是什麼神秘的新危險呢?」 「姑娘,這是血犬是。」 第二十章 普通人的勇氣跟才能一樣,都局限在一個狹窄的常規範圍內。若使它們超出這個範圍哪怕一英寸,二者都會窮竭。馬丁的勇氣在一定範圍內是無懈可擊的。在他粗獷的生涯中,他遇到過許多危險,但都一一闖了過來。這些習慣了的危險,他都能以斯巴達式的堅韌和幾乎是毫不在乎的藐視來對付。但他從來沒有被一隻血犬是追逐過,也從來沒見過人的機靈戰勝過那種動物的萬無一失的本能。此刻,他感到一種超自然的神秘感和新奇感正聯合起來,使他的心靈解除武裝。他邁了幾步後,靠在他的弓上。力量和希望都在從他身上不斷地流泄。但對傑勒德來說,危險既然並非近在眼前,便顯得並不可怕,因而他催促馬丁趕快逃跑。 「有什麼用呢?」馬丁愁眉苦臉地說道,「如果我們走出森林,我們將蝕本地死去,而我知道在這近處有個地方,我們能死得夠本還有餘。」 「哎呀!好馬丁,」傑勒德叫道,「別這麼快就絕望吧。總會有個逃跑的辦法嘛。」 「啊,馬丁!」瑪格麗特叫道,「我們分手如何?他們要的只是傑勒德的命。難道沒有辦法把追逐者吸引到我們兩個身上,讓他安全地跑掉嗎?」 「姑娘,你不知道血犬是的脾氣。它不是跟蹤這個或那個人的臭跡,而是跟蹤血跡。我敢用性命打賭,他們已把它帶到蓋斯佈雷克特倒斃的地方,聞過死人的血之後,那該死的獵犬就會把他們帶到使死者血液迸濺的人身邊,不管傑勒德是在一軍士兵當中跑過去,還是從墨斯河上游過去,都沒法逃脫。」說著他又垂著頭靠在弓上。 血犬是圓潤的聲音響徹了森林。 無論是在克裡特,在斯巴達,或是在塞薩裡, 獵人都沒有應和過, 用號角鼓舞過, 更為動聽的吠聲。 真奇怪,美妙的東西竟會是可怕而致命的東西。蟒蛇的眼睛在懾住其獵物時是可愛的,沒有哪頂皇冠曾嵌有類似這樣的一顆寶石——這是閃現翠綠色光芒的紅寶石,但是,一隻鹿看到它時卻動彈不得,哆嗦著等死。將聽覺與視覺相比,情況完全一樣,這一美妙而圓潤的聲音也似乎懾住了馬丁·威頓哈根。他不安地、惶惑地、魂不附體地站在那兒。傑勒德現在也不比他更強些。馬丁剛剛講的話使他恐懼起來。他打了一個老人,使得他鮮血飛濺,正因為這血債,四隻足的復仇者正跟蹤他而來。難道這不是天意嗎? 當兩個男人變得這般癡呆麻木的時候,那姑娘的腦筋卻動得很厲害。她所愛的人危在旦夕。 「把你的刀借給我。」她對馬丁說道,馬丁把刀遞給了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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