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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她有些僵直地往後退,跌坐在一張扶手椅上。她閉上了眼。我喃喃道:

  「我求你別睜開眼,仍然閉著……再閉著……睡吧,呂絲,睡吧……我跟漢克睡覺,因為我愛你。」

  我走到扶手椅那兒,我跪下向她探過身去。呂絲似乎由於反射作用而睜開了眼,我懇求她閉上眼。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很快又閉上了眼。我擁抱她,我用舌頭頂開了她緊閉的嘴唇。她的臉變得很凶。她撲在我的懷裡。

  兩天裡,我接連嘗到了永恆的幸福,我享受了生活的樂趣,這是來自我心底的渴望。這一樂趣帶著光輪圍在我四周,我閃耀著快樂的光芒。對,是顆明星,我終於成了明星,輝煌的明星。

  第三天,呂絲寄給我一封信。信中說我們不能再這樣了,這不可能。應該留下這美好的回憶。她一點也不遺憾。但她不能永遠成為我的情人,這並非因為漢克的緣故。對他,她的愛情已降溫。她感謝我使她發現和感受我們生活中的樂趣,但她不能再繼續下去了,長此以往是不行的。她知道這樣會愈來愈糟。她請求我相信她。況且,她是我的新聞專員,在工作中應當嚴格……區別趣味。她感到驚訝,萬分驚訝。可這正是驚訝的效果,表達幸福的撞擊。她對我有著強烈和複雜的感情,但這並非通常所說的愛情。她無疑處於去愛、但更長久地愛男孩子的狀況,這是習慣,而且不可改變。至於我,她是以另一種方式愛我……

  我被這封信搞得心緒不寧,我還未想到將來如何,我不敢想像。我和呂絲永遠在一起,我仍然處在十分滿足的嚮往中。呂絲拒絕我,要我相信她。我自己並不想馬上再開始。我清楚我們之間能夠相愛的特殊原因。現在,我們的作為使我惶恐不安。我原本害怕做得不好,害怕把下一次搞糟。可這一拒絕,把一切快樂都拒之門外了。我感到非常痛苦。她本該再等等,給我留下一線希望。我尋思可能這種難得的偶然情況還會重新出現。不是現在,也不是明天,而是以後。她生活中出現危機時,就會重新解除武裝的。到那時,我就等在那兒,在她心緒紛亂、一團糟時,我伺機行事。那時就會有新的轉機。既然有過第一次,肯定有朝一日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在她失去一切目標的絕望之夜。我等著那一天。不應把這告訴她,應該等待,應該相信,我仍然充滿信心。我得到了那麼多,可從未希望過這樣的慷慨。我心滿意足,我擁有一切,我佔有了她。這是我的福分,我絕對的樂趣。現在我知道了她的一切,我永遠擁有她的一切。我將等待那黃道吉日,等待雨過天晴,等待著她心裡的暴風驟雨……這一天將來臨,我堅信不疑。有一團永不熄滅的秘密之火,我將生活在這團火焰的強光中,虔誠地等待這一回歸。

  第二十八章

  那兩個偷攝者撤回了他們的起訴。我們給他們賠償,迫使他們沉默。看來錢比法律更能治癒傷口。況且,所有新聞媒體以揭露他們侵犯狒狒為外衣,對他們大肆諷刺挖苦,已使他們受不了了。輿論讚賞這些狒狒,這些叢林中的喜歡胡亂打抱不平者。在卡爾曼和瑪雷爾生產的前夕,輿論對它們的好感達到了頂點。TLA和英國的一個頻道要求跟我們簽訂一項關於狒狒出生的獨家報道權的合同。勒普蒂和我同意了。一個如此感人的誕生喜訊將抵消瑪阿那些虛無主義的聲明。我們的戰術是在瑪阿的形象中靈巧地確定情欲和死亡的分量。可是璐、呂絲、瑪阿恰恰對這種主意大叫大嚷。外界的觀淫癖使她們兩眼翻白。我下結論說,自始至終十分動人的類似材料,電視裡經常出現。小孩出生時,滿身髒兮兮的,人家把小孩放在母親的肚子上,那母親本來臉色灰白,痛得死去活來,這下子卻露出了笑容。誰說靈長類動物不會如此呢?此外,很多觀眾——像我一樣的正派男子——都不知道我們的祖先猴子是如何生下來的,這電視片將有教育學、生態學和動物學的意義。總之,它既有實效又合乎人情。人們把這任務交付給一個很有分寸的攝影師,不滿足那些愛看蝟褻場面的人,這樣做十分合適!甚至連阿爾羅也贊成!不用多講了……不管怎麼說,阿爾羅可是狒狒們的朋友,比朋友還進一步,是兄弟,是氏族的領袖,甚至多特也聽從阿爾羅。

  瑪阿高聲道:

  「阿爾羅像條狗那樣聽你的話。」

  我粗暴地反駁道:

  「這小狒狒的出生使你們都完全瘋了……這是弗洛伊德那套理論在作怪!這跟你們有關,可你們在這裡面摻進了放縱的動機,你們的神經官能症發作了。你們的失望、受挫……你們家屬的離奇遭遇……簡直是洪水氾濫!不行!這狒狒就要生了……大家都出生過。拍攝一部生孩子的電影總沒有什麼蝟褻之處吧!」

  「這成了影劇業了,下流的演出!」瑪阿喊道。「這是雅娜那套貨色,就是這些!雅娜的再次表演。」

  柯妮也加入了婦女們的抗議行列,這倒出乎我的意外。我認為她也有點瞧不起我們。我可以尊重她的客觀態度,她的健康精神,她的正確認識。而璐、呂絲和瑪阿則為了保護生孩子的秘密而勃然大怒。璐說生孩子是「無邊無際」的擴張和造反,這話使我大為驚愕。她粗暴地發脾氣,她從未在我面前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尤其是有關道德這個話題,真是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些狒狒傷害她的內心深處。她大吼大叫地反對柯妮,柯妮聳了聳肩,無法接受這不可理喻的激動。在每次爭論中,我都注意到呂絲和瑪阿的奇怪關係:有點生硬和被動。在這樣那樣爭執不休時,她們兩人不是趕快互相救助,而是由第三者璐偷偷摸摸地來解圍,她們不是直接聯合起來,她們不一塊兒發火,其中缺了一個環節。這神秘的空白令我困惑不解。好像她們曾經吵過架,可也不至於影響她們正常的對話呀!不對,她們之間沒有任何怨恨的跡象,這是一種難以緩解的尷尬,不可捉摸的躲避,這引起了我的關注。比如,她們白天第一次相見擁抱時的接吻都有問題:有點冷淡而敷衍了事。她們兩人都流露出新的靦腆,很不自然。真是出怪了。

  我們大家都睡在韋西內別墅裡。淩晨三點左右,阿爾羅叫醒了我。獸醫已到場,天下著雨,雨水在野獸籠子的帳篷上嘀嗒,細密的大雨在黑暗中越下越大。籠內亮著幾盞小聚光燈。在這被滂沱大雨包圍著的聚光燈下,卡爾曼臨產了。呂絲、璐和瑪阿該是在睡覺吧。不管如何,她們拒絕參加拍攝生小狒狒的精彩場面。但在我穿過園子時,我似乎看見璐的窗簾動了一下。

  卡爾曼蹲在地上,它感到隱約作痛而晃動身子,突然它舉起胳臂手著地支撐著,然後輕輕地擺動一側腰部。洛爾一躍走近卡爾曼,來嗅卡爾曼。於是卡爾曼離開群體,走到籠子的另一頭,離它的同類十五米左右。多特跟著它,然後停在半路上。瑪雷爾睜大著眼,一動不動。馬姆特則窺伺著這只或那只狒狒的行動。卡爾曼第二次舉起胳臂發出吱吱叫聲,做著怪臉。看到小狒狒的頭露出來了,接著又不見了。於是卡爾曼側身躺下……它把臀部稍稍從地上抬起,這時,小狒狒的頭又露出來了,卡爾曼摸摸自己的下身,舔舔「手指」。多特跑了過來,嗅了嗅,觀看一下,然後閃開,保持一定的距離。瑪雷爾坐著,眼睛盯著卡爾曼。洛爾再次溜到卡爾曼跟前,這只年輕的雌狒狒十分興奮,面對小狒狒的頭部吱吱尖叫。現在隨著頭部露出了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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