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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我剛聽說有一張集全歐洲男女歌唱演員之歌聲的唱片,許多著名演員和初出茅廬者都將站出來反對世界上的饑餓,有力地提出貧困的問題。與此同時,聯合國也已著手進行其五十周年紀念的大活動。然而,直到今天為止,您卻沒有響應這個號召。」

  「我不參加這個運動。」

  她的回答引起全場轟動……底下竊竊私語。那傢伙又心懷敵意又感到驚訝。

  「為什麼?」他又沖她問道。

  「因為我不會去利用饑餓來給自己貼金。」

  「這種含沙射影大令人氣憤了!況且,這也不能使人信服,那些贊同這活動的明星不見得形象不好。」

  「我沒什麼地方要人家原諒自己的。」

  那傢伙噤口不語了。但他沒有了憨厚和怡然自得的神情。他改變了態度,不能容忍有人冷落他那美好的一致主義夢想,他的好心腸。

  「世界上的饑餓難道不是您的事嗎?」

  「不是。」

  這辯解太冒險了。大家沒有想到她會這樣駁回。她必須立即稍微改變一下態度。那傢伙狠狠地頂了她一句:

  「您是個沒有心腸的人嗎?」

  「不是。」

  「請您說明白些!」

  「一張唱片根本無濟於事。這是個擋箭牌,是為了炫耀,這種聲音顫抖的齊唱令人噁心,傷風敗俗。」

  「您在宣揚悖論……您是個虛無主義者!」

  「我沒有任何辦法去左右世界的貧困。我完全是軟弱無能者。世界貧困並不妨礙我睡覺,您也一樣!但我把它說出來了。因此,我不想用精彩的技藝、盛大的晚會和討厭的歌唱來自欺欺人。況且我的鬥爭不是你們的那一套,那套全球人道主義……如果像你們那樣,我會感到慚愧。絕對!我的鬥爭是秘密的。」

  全場騷動。口哨聲,鼓掌聲。一些記者退出會場,另一些仍然坐著不動,好像釘在那兒了。這時,瑪阿站起身來,鞠了個躬離開會場。我們則跟著她離場,這也是始料未及的。

  我肯定這是場災難。我們的演出將不受歡迎,她將只吸引些不良少年、剃平頭的男人、所有名聲不十分好的人、可怕的傻瓜;從知識分子和資產者方面來說,她只能吸引一幫頹廢派作家或藝術家,沒落的毀滅者。我們將一事無成,看臺將主出一半。觀眾將會被啤酒灌得醉醺醺的,不聽她的呼叫聲,而且見什麼都砸。我教訓她,對她指出,虛無主義不符合我們這個時代,她搞錯了談話時間,虛無主義是一種病,是有錢燒的,是吃飽了撐的。在危機時期,這行不通!她尖刻地回答我說:

  「現在不是談話時間!你使我厭煩!我說了我想說的話!你滾吧!」

  勒普蒂的態度令我惱火,他不驚不慌,十分冷靜。真是豈有此理,他不能發火。

  「瑪阿,你本該更尊重我們的計劃。不能隨興致所至而工作,這不對,得避免不適時宜的做法!」

  「我身體不好,我病了。可我知道我是對的,一清二楚!」

  我大聲道:

  「這不可原諒!你欺騙了我們。這是事先策劃好的,這樣很危險。你病了,但事實上你沒有面臨崩潰,你算計好這場轟動,就是這轟動壞了事,你這是故意的。你企圖破壞我們,故意毀了我們!可我們會跟你算這筆帳的。你逃脫不了。你在此中將損失一切,一切。這合情合理,完全符合邏輯。你會比我們損失得更慘。我們會恢復元氣,我們會增加人,有許多辦法,還有些關係。可你呢?只會跟這轟動同歸於盡。」

  「下個月在文布利會有成群的觀眾的!」

  「你狂妄自大!你完全搞錯了。在這樣的條件下,我們再也不能演出了。再也不能了!你毀了我們。」

  「好啦,好啦!我們總歸有辦法的。」勒普蒂糾正道。「觀眾是無止境的海洋,我們很難未卜先知。我們被許許多多不知道的偶然事件深深地攪亂了。一切看新聞媒介的了。如果他們抵制我們,跟我們斷絕來往,那我們就完蛋。如果他們使議論引起反響,擴大議論,那我們就能靈巧地糾正偏差,解釋瑪阿的苦惱。」

  他躊躇了一下,考慮後又說:

  「我認為這是一種抑鬱症,這世紀末的一種通病。我們自己的陰暗心理,也是明智、公正、無望而不妥協的一種可怕形式。」

  勒普蒂已向電視和發行量大的雜誌口授了他的文章,他的記事本裡記下了這些雜誌的名稱。後來他又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們能夠,我們總是能夠的。但她是錯了。現在再反思、後悔為時已晚。必須對付……引導她這顆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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