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紅歌星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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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四十來歲、名叫約翰的大記者,像抓住反彈的球一樣抓住了這句話。他上身穿一件純灰色的考究的襯衫,外面罩一件全黑的老式外套,下面穿一條已褪色的牛仔褲,一頭淡得有些發白的金髮。他是個漂亮的男人。線條挺拔,結實,戴一副墨鏡。 「什麼樣的嗓音?」約翰問道。 「一些奇特的嗓音,不太圓潤……比如克羅斯·諾米的,或……對了,一些男最高音或男童聲的嗓音,聽上去那麼純,他們的假聲……」 提到男最高音時,本會使屋中氣氛冷卻。但幸好她接著又提到了男童聲,使緊張有所緩和。瑪阿以極大的熱情說下去: 「某些,怎麼說呢……兩性的嗓音。」 啊,這回可說到點子上了!老傢伙的目光在閃動。約翰的眼神也明顯地多了一層暗淡的光。瑪阿激起了不同年齡的人的一致反應。兩性,這說法隱約而多含義,使問題停留在神秘的模棱兩可之中。 接著,其它問題都上了正軌,瑪阿很快回答道: 「是的,也許由於我的混血出身,我喜歡那些雙重的、不太圓潤的、有些突兀的聲音。」 終於談到正題了。馬蘭松了口氣。兩三個廣播節目組編人要求對此進一步解釋。 「我母親是柬埔寨人,或更確切地說是柬埔寨籍的華人。我外祖父母從中國廣東移到金邊去經商,後來我們被迫逃離波爾布特的魔掌。我不清楚我的父親,一個安德列斯島上的人,是怎樣認識我母親的,總之很偶然,也很曲折。但事情就是如此。我父親曾到柬埔寨去做生意和度假。」 這「波爾布特」很有分量,在場的人興趣倍增,個個臉上都顯出很合時宜的同情、嚴肅、專注的神態。這漂亮的少女很可能會毀于那殺人魔王、那個瘋子的魔爪下。眾人非常喜歡聽這種重大的罪行,喜歡聽關於那政治狂人的事。尤感興趣的是那些貧民如何在暴風雨中帶著這個令海盜和色狼垂涎的小姑娘逃亡。而在20世紀的今天,仍有這樣的難民大逃亡,真是可怕。 「但我父親留下了。他讓我們母女先走,結果他沒能逃出來,他失蹤了。」 瑪阿身世中的這個情節是馬蘭加上去的。其實她父親可能沒有被波爾布特殺害。儘管對此仍有模糊不清之處,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在此之前就已在別的什麼地方失蹤了。 總之,大家那副如喪考她的神情有所緩和。有些人禁不住在那緊束的灰色短上衣上瞟來瞟去。看著那領口露出的兩道圓弧。人們的想像可以往下推移……波爾布特,這個可憎的傢伙,讓少女經歷了精神的緊張以及印度洋上海盜們的淩辱!鯊魚也只不過會吞掉她的腳或臀部,而人卻如此不堪!這世界真是混亂透頂。波爾布特,太過分了! 洛裡斯接過話題講述了他那個節目。在瑪阿的母親被撞死而司機逃走之後,他採訪了瑪阿。突然之間,我覺得自己成了受盤問的中心,不知有多少雙眼睛在審判那逃之夭夭的司機。我雖仍坐在瑪阿旁邊,但這時的我已不再是我自己了。在洛裡斯的描述中,我已認不出自己了。瑪阿朝我輕輕轉過臉來,望著我,目光很柔和。我感到那瞳仁中似乎掠過了一絲驚訝,眼睛不易察覺地微微睜大。我自信地沖她微笑。她沒有回復我一個微笑。她的眼裡波光閃閃,但同時也掩蓋起一些東西,仿佛正午陽光下的大海,深不可測。我因懾服而崇拜這位姑娘。即使在這兒,她仍能躲避我。她用矜持、用極大的自製力將自己掩藏起來。是的,對此我有強烈的感觸。她本已走投無路,可以聽任我們擺佈。但事實上並非如此。雖然她自我克制得好,表現出溫柔,高貴,美麗及一種悲哀的沉靜,一種絢爛的淒切,但誰都明白,她是不可征服的。當然,苦難並沒磨滅她的純真,她童年記憶中的那個小角落正是我所需要的。 現在呂絲發言,她再次闡明了一些事實,刪去了一些細節,肯定了另一些,精心刻劃瑪阿那悲慘的身世,卻絲毫沒有渲染的痕跡。這種得體的講話,這種靈活和精幹,都使瑪阿很著迷。她是那麼認真地盯著呂絲。璐看到了這情景,她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渴望。瑪阿忘記留心自己的舉止,放鬆並叉開了大腿。璐的眼光順著兩腿之間的縫隙一直望進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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