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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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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我到海灘去,」我說。「就是靠近防波堤那兒的海灘。傑斯珀真叫人討厭,它沖著一個可憐蟲不停地吠叫,那個人長著一對白癡般的眼睛。」 「您說的一定是貝恩,」這時弗蘭克的聲音已變得很自然。「他老是在海邊遊蕩。不過這是個好人,您不必怕他,他連一隻蒼蠅都不會傷害的。」 「啊,我可一點不害怕。」我頓了一頓,哼哼小調來增添一點自信心。「我怕海邊那座小屋要爛壞了。」我裝得輕描淡寫。「那天我進屋去是想找根繩子或是別的什麼東西去縛住傑斯珀。屋裡的瓷器都發了黴,那些書也已殘破不堪,為什麼不去處理一下呢?我看怪可惜的。」 我猜想他不會立刻口答,果然,他俯身去結鞋帶。 我也佯裝著端詳灌木叢上的一片葉子。弗蘭克一邊拾掇自己的鞋子,一邊說:「要是邁克西姆有意處理那屋子,我想他會對我說的。」 我問道:「那些都是呂蓓卡的東西嗎?」 「是的,」他說。 我扔掉那片葉子,又隨手撿起一片,放在手掌中翻來覆去玩弄。 「她用那小屋做什麼?」我問,「屋子裡家具齊全。開始時,從外形看,我還以為是船庫呢!」 「起初那小屋確是座船庫,」他說,聲音又變得很不自然,說話費勁兒的那種樣子說明這個話題弄得他很不自在。「後來,呃,後來嘛,她把屋子改裝成現在這個樣子,擺了家具,還有瓷器。」 我覺得他老是把呂蓓卡稱作「她」很有點反常,我原以為他會直呼「呂蓓卡」其名,或是把她稱作「德溫特夫人」。 「她常用那小屋嗎?」我又問。 「是的,她經常用那小屋。什麼月下野餐啦,還有,呃,總是那一類的活動唄。」 這時,我們又並肩走著,我還是哼著小調。「多有趣啊,」我裝出愉快的樣子說。「月下野餐,你也去參加嗎?」 「我參加過一兩回,」他回答道。他的神態變得十分沉靜;他顯然極不願意談論這些事情。對這一切,我存心視而不見。 「在那小海灣裡幹嗎設著一隻浮筒呢?」 「過去拴船用的。」 「什麼船?」 「她的船。」 我突然覺得一陣莫名其妙的衝動。我非得這樣繼續盤問不可。我知道,他不想談這些。儘管我為他感到難受。同時覺得自己這樣做實在不像話,可就是不能自製,我實在無法住嘴。 「她的船後來怎麼啦?」我說。「是不是就是後來出事的船?」 「是的,」他不動聲色地說。「船翻了,接著就沉沒,她被海水沖出船艙。」 「這艘船多大?」 「載重量約莫三噸,船上有一個小艙房。」 「那怎麼會翻呢?」 「海灣裡有時也會起風浪。」 我想像著黛綠色的大海,吐著泡沫,形成一道道水流,沖過海岬。是突然起的風嗎?也許風從山頂的燈塔處像穿過漏斗般地猛吹下來?那小艇是頂著風顫抖著傾側的嗎?白色的船帆也許正對著起風暴的海洋 「難道沒有人能去搶救嗎?」我說。 「誰也沒看見船出事,沒人知道她出海去了。」 我小心翼翼,故意不朝他看,而他倒可能看到我臉上驚奇的神色,因為我一直以為事故發生在一次駕艇比賽中,周圍有許多船隻,都是從克裡斯來參加比賽的,還有不少站在山崖上觀看比賽的人。我根本不知道她當時獨自在海灣裡。 「那麼宅子裡的人肯定知道羅?」我問。 「不,她常常這樣獨個兒出海,愛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夜裡宿在海灘小屋。」 「她倒一點不害怕?」 「害怕?」他說。「不,她什麼都不怕。」 「那麼,呃,邁克西姆也不管嗎?讓她這樣獨自出去?」 他頓了片刻,然後就簡短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我有一種感覺,他似乎忠心地守著什麼人的秘密,是為邁克西姆?還是為呂蓓卡?要不,甚至可能是他本人的秘密?這個人很古怪,我實在弄不大懂是怎麼一回事情。 「這麼說來,她一定是在船沉之後,想往岸邊游近時淹死的?」我說。 「是的。」 我能想像那小艇如何顫抖著沉入大海,海水如何湧進駕駛室。海上突然起了可怕的大風,帆把船壓得沉了下去。海灣裡肯定是一片漆黑,對於一個在水裡拼命劃遊的人來說,海岸一定是非常遙遠的。 「那麼,過了多久才發現她的屍體呢?」 「大概有兩個月之久。」 兩個月!我原以為淹死的人過兩天就會被人發現,一俟漲潮,他們的屍體就會被沖到近岸處。 「她的屍體是在哪裡發現的?」我問。 「埃奇庫姆比附近,離此地約四十英里的海峽裡,」他說。 我七歲那年,曾在埃奇庫姆比度假。那是座大城市,有一個碼頭,到處是驢子,我還記得自己在沙灘上騎驢的情景。 「人們怎麼知道死者就是她?過了兩個月還能辨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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