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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利塔河畔摩斯特到索卡爾(8)


  「後來呢?」帥克輕聲說,「那位紮特卡的下場很慘。他參加了聖母團,常常跟一些天堂的母山羊(」天堂上的母山羊「是對祈神的婦女的謔稱。)一道兒到查理士廣場的聖伊格納茨教堂去聽葉梅爾卡(當時在布拉格的一個反對一切進步的傳教士。)牧師講道。有一次當傳教士們到聖伊格納茨教堂去的時候,他忘了把他管轄區的路燈關掉,因此在那個區的所有街燈的煤氣著了三天三夜。」

  「這可糟透了,」帥克接著說,「就好比有人突然大談起哲學來,噴著滿嘴的酒氣。幾年前,七十五團的布呂歇爾少校調到我們這兒來了,他總是每月一次把我們叫去排成一個方陣,跟我們大談一通什麼叫軍銜。他只喝李子酒這一種酒。』弟兄們,每一個軍官,,他在兵營院子裡對我們大家說,『自然是最完美的生物。他的智慧比你們所有人的智慧加在一塊兒的總和還要大一百倍。弟兄們,你們即使動腦筋想一輩子,也絕對想像不出有什麼比軍官更完美的東西了。每一位軍官都是一種必不可少的生物;而你們,士兵們,只是一種偶然的成份。你們可以存在,但並不必須存在。士兵們,打起仗來,你們為皇上捐軀陣亡,那很好。這並不能引起多大的變化;可要是我們的軍官死在你們前面,那你們才會感覺到你們對他的依賴性有多大,他的犧牲是多麼大的損失。軍官必須存在,而且只因為有了軍官先生們,你們才能存在。你們只是源出於他們,沒有他們,你們是不行的,沒有長官你們連個屁都放不出來。士兵們,不管你們明不明白,長官就是你們的道德法規,因為每一個法規都得有它的立法官。士兵們,對長官,你們必須意識到應盡你們的一切職責,毫無例外地執行他的每一項指示,不管你們樂意不樂意。』  「有一次布呂歇爾少校在訓完話之後,繞著我們的方陣隊形,挨個兒問我們:

  「』當你超假時,你是怎麼個感覺?『

  「士兵們的回答五花八門。有的說從來還沒有幹過這種事;有的說超一次假就要鬧一次肚子;還有一個說感到同受了禁足的處分一樣。布呂歇爾少校馬上把這些人轟到一邊,罰他們下午在院子裡做徒手操,因為他們都表達不出有何感覺。在輪到問我之前,我想起了他最後一次對我們的訓話。等他一走到我跟前,我便非常鎮靜地對他說:

  「『報告,少校先生,我每逢超假,都從內心感到不安。恐懼和受到良心責備。每逢我準時趕回營房,我就感到愉快,心安理得,產生一種內在的滿意之感。』

  「說得大家哈哈大笑,布呂歇爾少校沖著我嚷道:

  「『你這混小子,躺在墊子上打呼嚕的蝨子鬼!你們瞧這該死的傢伙還在開玩笑哩!』

  「為此給我戴上了鐐銬以示懲戒,這下可就安然啦!」

  「在軍隊裡沒有別的辦法,」軍需上士在床上伸了個懶腰說,「自古以來都是這樣:不管你怎麼回答,不管你怎麼做,總是你不對,總是你挨一頓雷劈電打。不然就沒有個紀律了!」

  「說得對,」帥克說。「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他們是怎麼把新兵貝赫關起來的。我們的連長是莫茨中尉。他把新兵集合起來,挨個兒問『你是哪兒人』。

  「『嫩毛孩子們,該死的新兵,』他對他們說,『你們必須學會簡單明瞭地回答問題,就象」叭。叭「抽鞭子那樣乾脆。好吧,開始吧。你是哪兒人,貝赫?,貝赫是個書呆子,他回答說:『下波烏索夫,Unter Bauzen(德語:「下波烏索夫。」)。那兒有二百六十七所房子,一千九百三十六名捷克居民,英琴區,索波特卡縣,過去為科斯吉的莊園。聖。葉卡捷林娜區教堂建於十四世紀,並由瓦茨拉夫。弗拉吉斯拉夫。涅多利茨基加以修復。有學校。郵局。電報局。捷克貿易鐵路站。糖廠。磨坊。鋸木場。瓦利哈村。六個節日集市。』莫茨中尉猛衝到他跟前,一個接一個地往他臉上扇耳光,同時嘴裡還嚷道:『這是第一個節日集市,這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節日集市……,貝赫雖然是個新兵,也忍不住向營部提出申訴。營部裡那時盡是些快活的無賴。他們在值日志上記了一句:貝赫為下波烏索夫的節日集市事向營部進行申訴。當時的營長是羅赫爾少校。』Also was gibst?,(德語:「什麼事?」)他問貝赫道。貝赫回答說:『報告,少校先生,在下波烏索夫每年有六個節日集市。』羅赫爾少校剛聽到這裡,就對他又是吼又是跺腳,馬上叫人把他送到軍醫院的精神病科去了。從此以後,貝赫就成了一名最壞的士兵,成天挨。「

  「教育士兵是一件很難的事,」軍需上士萬尼克打著哈欠說。「在軍隊裡沒受過一次懲罰的士兵就算不得士兵。這在和平時期還差不多,有的士兵沒受過一次罰就服完了兵役,復員之後還有優待。現在正好相反:那些在和平時期出不了禁閉室門的最搗蛋的兵,如今打仗的時候都成為最好的兵。我還記得第八先遣連的步兵西爾瓦努斯。這傢伙過去沒一天不挨處罰。而且都是些什麼處罰啊!這傢伙就是把他朋友的最後一個銅板偷走也不會臉紅。當他上了火線時,第一個剪斷了鐵絲網,抓了三個俘虜。半路上被他斃掉了一個,說是因為那人不聽他的。他得了一枚大銀質獎章,還給他添了兩顆星星(指升級。),要是後來不在杜卡拉被絞死的話,他早當上排長了。可是,在一次戰鬥之後,不把他絞死無論如何不行了。上司要他去偵察地形,而另一個團的巡邏隊卻發現他搜死屍的身。人們在他身上找出八九塊手錶和好多戒指,所以把他絞死在旅部門口了。」

  「由此可見,」帥克意味深長地說,「每一個士兵必須自己去爭得自己的地位。」

  電話鈴響了。軍需上士去接。聽得出來是盧卡什上尉的聲音。他問領罐頭的事辦得怎樣,隨後只聽得電話中發出一陣指責。

  「真的沒有罐頭,上尉先生!」萬尼克對著電話大聲嚷道。「哪兒有啊?全是軍需處瞎謅的。派人到那裡去完全白派。我正要給您打電話哩。什麼?我去軍營小賣部去了?誰說的?是軍官食堂那個走陰巫師伙夫說的?真的,我只彎到那兒去過一小會兒。上尉先生,您知道,那個會走陰的管那領罐頭的慌忙勁叫什麼嗎?叫』人為的恐怖,。不,上尉先生,我一點兒也沒醉。帥克在幹什麼?他在這兒。要叫他嗎?」

  「帥克,接電話,」軍需上士說,還小心地補充了一句:「他要是問起我回來時是副什麼模樣,你就說一切正常。」

  帥克接電話:「報告,上尉先生,我是帥克。」

  「喂,帥克,罐頭的事辦得怎樣?都領著了嗎?」

  「沒領著,上尉先生。連個影子都沒有。」

  「聽著,帥克!在我們呆在軍營期間,你每天早上都要來向我報到。在我們開拔之前,你都不許離開我。你昨天晚上幹什麼來著?」

  「我守了一夜電話。」

  「有什麼消息嗎?」

  「有,上尉先生。」

  「別又瞎扯了,帥克。有什麼人報告了什麼要緊的急事嗎?」

  「有,上尉先生!可要到九點鐘才有的事。我不想打擾您,上尉先生,我絕不願這麼做。」

  「那就快告訴我吧,你他媽的!九點鐘有什麼要緊事?」

  「有一份記錄電話,上尉先生。」

  「我聽不清,帥克!」

  「是我記下來的,上尉先生:『把電話內容記下來。你是誰?記下來了嗎?複述一遍!再複述一遍!」

  「見你媽的鬼,帥克,你別跟我搗蛋了,告訴我電話內容是什麼,要不我就把你狠揍一頓。喂,講了些什麼?」

  「又要開個什麼會議,上尉先生,今天上午九點在上校那兒開。我本想夜裡把您喊醒的,可是我後來又改變了主意。」

  「離早上有的是時間,你有本事夜裡把我吵醒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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