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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在基拉利希達的奇遇(15)


  門開了,一個脖頸上圍著餐巾的男人闖進過廳,手裡揮動著剛剛送進去的那封信。

  老工兵沃吉契卡坐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那位怒火沖天的先生首先沖著他說:「Was soll das heissen,wo ist der ver-fluchter Kerl,welcher dieses Brief gebracht hat?」(不標準的德語:「這是什麼意思?送這封信來的壞蛋在哪兒?」)

  「慢點兒,」沃吉契卡站起來說。「你別沖著我們這麼嚷嚷,鎮靜點兒。你要想知道信是誰送的,就問問我這位朋友。你跟他說話,態度可得放客氣點,要不然我轉眼就把你扔到門外。」

  現在輪到帥克來欣賞這位脖頸上圍著餐巾的暴跳如雷的先生的雄辯口才了。他顛三倒四地說,他們正在吃午飯。

  「我們聽說你們在吃午飯,」帥克用結結巴巴的德語說,接著又用捷語補充一句:「我們也想到,可能不該打擾你們吃午飯。」

  「別那麼低三下四的,」沃吉契卡說。

  那位怒氣衝天的先生,張牙舞爪,大動干戈,弄得餐巾只剩一隻邊角掛在脖子上了。他接著嚷嚷:他最初以為信裡說要把他太太的這所房子撥給軍隊住。

  「這裡倒是可以住下很多士兵,」帥克說。「可這封信裡說的不是這個,您大概已經知道了。」

  那位先生抱著頭,氣呼呼地發出一連串的責難。他說,他也當過後備軍的中尉軍官,很樂意去軍隊裡服務,只因他患著腎病,沒能支持下去。又說,在他服役的那個時期,軍官們不象這麼放肆:擾亂人家的家庭寧靜。還說,他要把這封信送到團部去,送到軍政部去,送到報上去發表。

  「先生,」帥克莊重地說,「這封信是我寫的。Ich geschrieben,kein Oberleutnant.(德語:「是我寫的,不是上尉。」)那簽名是假的。Unterschrift,Name,falsch.(德語:「簽名是假的。」)我看上了你的老婆,Ich liebe Ihre Frau.(德語:「我愛上了你的妻子。」)就象詩人伏爾赫利茨基(伏爾赫利茨基(1853—1912),捷克著名詩人。)說的那樣,我被您的太太迷住了。Kapitales Frau.(德語:「迷人的太太。」)

  暴跳如雷的男主人想沖著神情愉悅。泰然而立的帥克撲過去,而監視著卡柯尼一舉一動的老工兵沃吉契卡,伸腿將他絆倒在地,把他一直拿在手裡揮舞的信件奪將過來,塞進自己的衣袋裡。當卡柯尼先生明白過來時,沃吉契卡揪住他,把他拖到門口,一手打開了門,隨後就聽見一件什麼東西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這一切跟童話裡講的鬼來勾人的魂兒一樣快當地發生了。

  暴跳如雷的先生只剩下一塊餐巾留在樓上。帥克把它撿起來,很有禮貌地敲了敲房門,五分鐘前卡柯尼先生就是從這間房裡出來的。現在從這間房裡傳出了女人的哭聲。

  「我給您送餐巾來了,」帥克對在沙發上哭泣的那位太太溫和地說。「要不,會給人踩髒的,我尊敬的太太。」

  他將皮靴後跟一碰,敬了個軍禮,就出去了。樓梯上看不到一點兒格鬥的痕跡。看來,正如沃吉契卡所預料的,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當。不過帥克出來時在大門口撿到了一條被扯下的硬領。顯然,當卡柯尼先生拚命抓住家門,免得被拖到街上去的時候,在這兒演出了悲劇的最後一幕。

  街上鬧得還很厲害。卡柯尼先生被拖到對面的門洞裡,澆了一身水。在街心,老工兵沃吉契卡象一頭雄獅跟一些出來衛護自己同胞的匈牙利步兵。輕騎兵搏鬥著。他象揮動連枷一樣熟練地揮動掛著刺刀的武裝帶。他也不是孤軍作戰。幾個來自各團的捷克士兵經過這裡,也站到他這一邊,並肩戰鬥。

  就象帥克事後說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捲入了這場戰鬥。他沒有刺刀,可是也不知怎麼從哪個嚇破了膽的圍觀者手裡奪到了一根手杖。

  這場格鬥持續了好長的時間,可是一切好事終歸有個收場。警察局的巡邏隊來了,把他們統統抓走了。

  帥克和沃吉契卡並排走著,他手裡拿著的那根手杖,巡邏隊長認定它就是corpus delicti(德語:罪證。)。帥克象扛步槍一樣地把手杖扛在肩上,得意地走著。

  老工兵沃吉契卡一路上執拗地沉默著。直到走進禁閉室的當兒,他才心事重重地對帥克說:「我對你說過,你太不瞭解匈牙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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