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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禍臨頭(2)


  快到老爺街時,一聲嚴厲的「halt!」(德語:「站住!」)打亂了他的思路。

  在這一聲「halt」的同時,那條狗也拚命想要帶著那套在它身上的皮纜從他身邊跑掉,它高興地吠叫著往剛才那大叫一聲「halt」的人身上撲去。

  站在上尉面前的正是克勞斯。馮。齊勒古特上校。盧卡什上尉行了一個禮,對上校抱歉地說,因為疏忽沒有看見他。

  克勞斯上校在軍官中是以絕不輕易放過違反軍紀的過失而聞名的。

  他把行軍禮看作是關係到戰爭成敗,並以此建立整個軍威的基石。

  「一個軍人必須把他的靈魂貫注到軍禮上去,」他常這麼說。這是一種絕妙的軍事神秘主義。

  他特別強調,向上司敬禮的軍人必須根據條例規定的細節,準確而嚴肅地行軍禮。

  他對每一個從他身旁走過的人從步兵到中校都要嗅一嗅,對於那些行禮馬虎,就象隨便說聲「你好」似地用手在帽沿邊碰一下的士兵,便親自把他們送到兵營裡去受罰。

  對他來說,「我疏忽了,沒看見」的話是根本不管用的。

  「一個軍人,」他常說,「必須在人群中尋找他的上司,一心想著履行軍紀法中為他規定的職責。假如他在戰場倒下,那麼臨死之前他就應該行軍禮。不會行軍禮或是裝作沒看見,或是行禮隨便的人,我認為是一種野蠻行為。」

  「上尉先生,」克勞斯以威脅的聲調說,「下屬見了上司要敬禮這一條並沒有廢除,這是一。第二,軍官先生從什麼時候起養成了牽著偷來的狗滿街閒逛的習慣?不錯,我說的正是偷來的狗,一條屬￿別人的狗,就是偷來的狗。」

  「上校先生,這條狗……」盧卡什上尉辯解著。

  「是我的,上尉先生!」上校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這是我的魯克斯。」

  這條別名叫做麥克斯的魯克斯記起了他原來的主人,就把新主人完全拋在一邊,跳跳蹦蹦地撲向上校,高興得同一個熱戀中的小青年從他意中人那兒得到了同意與體諒一樣。

  「帶著偷來的狗散步,上尉先生,這與軍官的榮譽是不相稱的,你難道不知道?一個軍官在未能確定買的狗是否會引起惡果之前就不應該買狗。」上校一邊撫摸著魯克斯即麥克斯一邊繼續咆哮,而那條狗也下流地對著上尉呲牙咧嘴。憤憤地叫著,像是指著上尉對上校說,「把他帶走!」

  「上尉先生,」上校接著說,「你認為騎著偷來的馬也是對的嗎?你難道沒讀過《波希米亞報》和《布拉格日報》上登的關於我丟失獵狗的啟事嗎,你竟不讀你長官登的啟事?」

  上校拍了一下手:

  「真是,這些年輕軍官,紀律都上哪兒去了?上校登出啟事,上尉卻不去讀它。」

  盧卡什上尉眼睛望著象猩猩一樣的上校的絡腮鬍子,心裡卻想道:「你這老東西,我真恨不得給你幾耳光。」

  「你跟我來一下,」上校說,於是他們一塊兒走著,並進行了一次非常友好的談話。

  「上尉先生,你在前線,可不能再幹這種事啊。在後方牽著偷來的狗散步一定很不是滋味吧!對啦,牽著上級長官的狗出來散步,而且是在每天都有成百位軍官在戰場上陣亡的時候,而且連啟事也不讀。我的尋狗啟事也許登上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他們也不會去讀它。」

  上校重新擤了一下鼻子,這往往是他極端憤怒的表現。然後他說:「你可以繼續散你的步去,」他沒好氣地用皮鞭抽了一下自己的軍大衣的下擺,轉身走掉了。

  盧卡什上尉剛走過街心,又聽到一聲「halt!」上校把一個倒楣的後備兵攔住了。那個士兵因為正在想念他的媽媽而沒有理睬他。

  上校親手把他拖到兵營去懲罰,罵他是一頭海豚。

  「我該怎麼對付那個帥克呢?」上尉思忖著,「我要撕爛他的嘴!這還不夠。就是把這混蛋撕成碎片也不解恨。」他已經忘了和一位太太約會的事兒,氣衝衝地直朝家裡奔去。

  「我要他的命!兔崽子!」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上了電車。

  這時候,好兵帥克正和從兵營來的傳令兵談得很投機。那個士兵給上尉送來一件公文,正等著他回來簽字。

  帥克招待他喝咖啡,兩人一塊兒談著奧地利將來會一敗塗地。

  他們這場談話進行得很投機,還引用了一大串格言。要是告到法庭上,他們的每一個字都可以叛國論處,兩人都得上絞刑架。

  「因為這場戰爭,皇上也變得呆頭傻腦了,」帥克說。「他從來就不聰明,不過這場戰爭會使他徹底完蛋。」

  「他是個白癡,」兵營來的傳令兵肯定地說。「蠢得象塊木頭疙瘩似的。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在打仗;也許人們存心不告訴他。他在向百姓發出的宣戰書上簽的字,是人家耍的鬼!准是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搞出來的,他已經什麼也不會想啦!」

  「他已經徹底完蛋了,」帥克以行家的口吻補充說,「屎尿都拉在身上,連吃飯也象小孩一樣要人喂他。從前聽酒店有人說,他有兩個奶媽。每天要給他喂三次奶。」

  「唉!」兵營裡來的士兵歎了口氣。「快別讓咱們再遭屠殺了,但願奧地利有一天能得安寧。」

  他們就這樣繼續高談闊論,最後帥克對奧地利大加譴責:「這種愚蠢的專制皇朝,根本就不該在這世上存在!」為了給這句話補充個實際事例,他又加了一句,「只要我一上前線,就會為它把氣咽。」

  當他們兩位接著談到捷克人對戰爭的看法時,兵營來的傳令兵重新提起他今天在布拉格聽到的新聞,說在納霍特已能聽到炮聲,俄國沙皇很快就要光臨克拉科夫(捷克北部,波蘭境內的城市。)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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