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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克當了盧卡什上尉的勤務兵(11)


  士兵和老百姓碰了碰杯,老百姓接著低聲說:「有一次,一條我急需為克拉姆夫卡狗場弄到手的黑獅子狗,也是不肯吃香腸。我盯了它三天,實在忍不住了,就直接去問那位帶著狗散步的太太:她的狗長得這麼好,到底喂的什麼。這很討那位太太的歡心,她告訴我說它最喜歡吃肉排。我就給那條狗買了塊炸豬排。我以為這一下就好辦了。可是你瞧,這畜生以為是塊小牛排,連睬都不睬一下。看來,除了豬肉,別的肉它就是不吃,我只得再去買塊豬排。我讓它嗅了嗅,然後拿著豬排往前跑,它就跟在我後面追。那位太太直喊:「波吉克!波吉克!」可波吉克才不理這個茬哩!它追豬排一直追到一個拐角上。我在那兒給它的脖頸套上一根鏈子,第二天就送到克拉姆夫卡狗場去了。它脖子底下有一小撮白毛,他們給它染上黑色,誰也認不出來了。可是這種狗還多得很,都肯吃炸馬肉香腸。你最好也問問她那只狗最喜歡吃什麼。你是個軍人,身材也不錯,她很可能告訴你。我已經問過她了,可她象要刺我一刀似地瞅了我一眼說:『這與你有什麼相干?,她長得並不怎麼漂亮,象只猴,可跟軍人是肯說話的。「

  「這確是一隻純種看馬狗嗎?我那上尉不想要別種狗。」

  「是一條很漂亮的看馬狗,灰黃色的,真正的純種狗,就象你叫帥克。我叫布拉赫涅克那樣千真萬確。我先要知道它愛吃什麼,再給它吃,然後給你領來。」

  兩位朋友再度碰杯。帥克入伍前販賣狗的時候,就是由布拉赫涅克供給他狗的。他是這門營生的行家。據說,他從剝死畜皮的商人那兒暗中買下一些可疑的狗,再弄到遠處去出售。甚至有一回他也得了狂犬病,在維也納巴斯特狂犬病研究所住了一段時期。如今他認為有責任不計報酬地替帥克效勞。他熟悉整個布拉格和近郊的狗,所以他說話如此細聲細氣,免得啤酒店老闆探聽到秘密。因為半年前他曾從這家小酒店把一隻達克斯小狗揣在大衣裡面帶走了。他用嬰兒用的奶瓶給它喂牛奶,這小笨蛋崽子還以為這是它的媽媽,呆在他的大衣底下連一聲都不吭。

  他原則上只偷純種狗,如果讓他去當法庭鑒定人他也能行。他向所有狗場和私人提供狗源。他走在街上時,被他偷過的那些狗便對他生氣地呼嚕著。他在櫥窗前站著時,常常有一條有報復心的狗會在他背後抬起一條腿來,朝他褲子上撒泡尿。

  第二天早上八點鐘,好兵帥克在哈夫利契科沃廣場靠近公園的拐角處蹓躂。他是在等待那位領著看馬狗的女僕。他終於等著了。一隻樣子很凶,長著一身剛毛和藍黑色眼睛的鬍子狗從他身邊跑過。它跟所有解過大小便的狗一樣快快活活的,追捕著在街頭啄食糞渣的麻雀。

  照看那條狗的女人從帥克身邊走過。這是一位把髮辮盤在頭上的老姑娘。她對狗打著口哨,手裡甩動著牽狗的鏈子和一條別致的鞭子。

  帥克和她交談了。

  「請問小姐,到日什科夫怎麼走?」

  她停下腳來,瞅了他一眼,以為他是真心問路。帥克那副善良的樣子使她相信這個士兵可能真要去日什科夫。她的表情變得溫和起來,欣然給他指點到日什科夫的路途。

  「我是前不久調到布拉格來的,」帥克說,「我不是本地人,是從農村來的,您也不是布拉格人吧?」

  「我是沃德尼人。」

  「那我們離得不遠呵,」帥克回答說,「我是普洛季維人。」

  這一點點在南部捷克行軍時得來的地理知識,使老姑娘的心感到一種鄉親的溫暖。

  「那你認識普洛季維集市廣場上賣肉的貝哈爾嗎?」

  「哪能不認識!那是我哥哥。街坊鄰居都喜歡他,」帥克說,「他為人很不賴,肯幫人忙,賣的肉新鮮,分量也足。」

  「那麼您是雅列什家的人羅?」女僕問,開始對這位素昧平生的士兵產生好感了。

  「是呀!」

  「您是哪一位雅列什的兒子?是住在普洛季維區格爾契那一位的?還是在拉希采的那一位的?」

  「拉希采那一位的。」

  「他還賣啤酒嗎?」

  「還賣。」

  「他該有六十好幾了吧?」

  「今年春天他整整六十八啦,」帥克泰然自若地回答說。「如今買了一條狗,過得不賴。這條狗同他一起坐車。就跟這兒追趕麻雀的那條狗一樣。這真是一條漂亮的狗,非常漂亮的狗。」

  「那是我們的狗,」他的新相識向他解釋說。「我在上校先生家幹活。您認識我們的上校先生嗎?」

  「認識。那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我們布傑約維策也有這麼一位上校。」

  「我們老爺很嚴厲。最近聽說我們在塞爾維亞吃了敗仗,他氣衝衝地回家來,把廚房裡所有的盤子都扔到地上,還想把我辭退掉。」

  「那是您的狗啊,」帥克打斷她的話說。「可惜我伺候的上尉先生什麼狗也不喜歡。我倒挺喜歡狗的。」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

  「每條狗並不是所有東西都吃的。」

  「我們的魯克斯挑食得厲害,有一陣子根本不吃肉,可是最近又開始吃了。」

  「它最喜歡吃什麼?」

  「肝,煮熟的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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