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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有關宗教的辯論(2)


  「說慣了,」卡茨回答說。「有時我甚至發覺自己犯了瀆神罪。帥克,給神父先生斟酒。我敢向您擔保,我還常說』操你媽!該死!他媽的!我想,等您也象我一樣在軍隊裡混久了,您也會走到這一步的,這並下難。在宗教方面,我們也會說:『天主。上帝。十字架。莊嚴聖潔,這一套。聽起來不是很悅耳很在行嗎?喝吧,同行先生!」

  這位昔日的神學教員心不在焉地喝著。看來他想說什麼而又難於啟齒。他正在搜索枯腸。

  「同行先生,」卡茨接著說,「把頭抬起來,別那麼愁眉苦臉地坐著,好象再過五分鐘就要受絞刑似的。我聽人家談到過您,說您有一次在禮拜五,您以為是禮拜四,到餐館錯吃了一塊豬排,於是跑到廁所去把個手指伸到喉嚨裡,好讓它吐出來,因為您以為上帝會嚴懲您。我可不怕在大齋期吃肉,也不怕地獄。對不起!喝吧!舒服一點了嗎?也許您是一位隨著時代精神和改革者一道前進的人,對地獄有什麼高見吧?換言之,您認為地獄裡不再用普通的硫磺鍋,而改用蒸汽鍋,也就是高壓鍋來熬煎不幸的罪人,把罪人的肉蘸上人造奶油,串在電動鐵叉上烤人肉串吧!幾百萬年中還會有一種公路打夯機從人身上開過去,把他們碾成粉末;牙科醫生會用一種特別的器械把罪人的牙齒拔得咯咯直響,他們的哀哭聲也能錄進留聲機的唱片;送到天堂,供正人君子欣賞。在天堂裡,用噴霧器噴香水,交響樂隊一個勁兒演奏勃蘭姆斯(勃蘭姆斯(1833—1897),德國作曲家。)的樂曲,一直奏到人們寧願下地獄也不願再聽下去。天使的臀部都裝上了飛機用的螺旋槳,免得累著自己的翅膀。喝吧,同行先生!帥克,斟白蘭地。我看他好象不大舒服。」

  虔誠的神父清醒過來,輕聲地說:「宗教是一種理智的論斷。誰不相信三位一體的存在……」

  「帥克,」卡茨打斷他的話說,「再給神父先生倒杯白蘭地,讓他清醒過來。你對他講個什麼故事吧,帥克。」

  「報告,神父先生,在沃拉西瑪,有位修道院主持,」帥克說,「他的女管家帶著兒子和錢跑掉了,他便雇了一個老媽子。這個修道院主持年紀很大了,卻研究起聖奧古斯丁(聖奧古斯丁(354—430),西羅馬帝國崩潰時期奴隸主階級思想家,教會哲學的主要代表。宣揚」原罪學「,聲稱人生來都是有罪的,只有信仰上帝才能得救。)來。聽說,聖奧古斯丁是教會的聖徒。修道院主持從一本書上讀到,誰相信地球另一面有人居住,就得遭到詛咒。於是他把老媽子叫來對她說:『喂,有一次你對我說,你的兒子是個鉗工,到澳大利亞去了,這就該生活在地球另一面的居民當中;可是聖奧古斯丁有令,誰相信地球另一面有居民就得遭到詛咒。』『老爺,,老媽子對他說,』我兒子還從澳大利亞給我寄信和錢來呀,,『這是魔鬼的欺詐!修道院主持硬對她說。』據聖奧古斯丁的學說,根本不存在澳大利亞。這是魔鬼把你引入了歧途。』禮拜日那天,他在教堂裡當眾把她痛駡了一通,並嚷嚷著澳大利亞不存在。人們便直接把他從教堂送到瘋人院去了。好在那兒這種人還不少。在烏爾舒林基的修道院裡有一瓶聖母馬利亞用來喂耶穌的牛奶;在貝內舍夫孤兒院裡他們給孤兒運來了法國盧爾德城(法國著名的朝聖城市,有」聖水「泉,為天主教徒朝香的聖地。)的聖水,孤兒們喝了之後,都得了痢疾,拉得一塌糊塗。」

  虔誠的神父頭昏眼花,新喝下的白蘭地鑽到他的腦子裡,使他又精神起來。

  他眯著眼睛問卡茨:「您不相信聖母馬利亞是童貞女受胎(據《聖經》傳說,耶穌的母親馬利亞是由聖靈受胎生下他的。),不相信保存在廟宇裡的楊。克什吉德爾聖徒的大拇指是真的?您究竟信不信上帝?您要是不相信,為什麼又要當神父呢?」

  「同行,」卡茨親切地拍了一下他的後背說:

  「只要國家還認為,士兵們在去打仗送死之前非要上帝的祝福不可,那麼,隨軍神父的職位就是一門錢掙得多,又不太勞累的美差。對我來說,這比在演習場上東跑西顛,老去操練要好得多。想當初,我得聽長官的命令行事,如今,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代表著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物,由我自己扮演上帝的角色。我要是不想饒恕某人的罪惡,他就是對我下跪我也不饒他。不過這種人他媽的也很少見。」

  「我喜愛上帝,」虔誠的神父說,已經開始打嗝了,「非常愛他。給我點葡萄酒。我敬重上帝,」接著他又說,「非常敬愛他。尊重他。對誰我也不象對他那樣敬重。」

  他用拳頭對著桌子就是一捶,捶得桌上的瓶子都跳起來。「上帝就是一種超凡的至高無上的人,是操行完美無缺的人,他象太陽一樣,光焰無際,誰也休想動搖我這個信念。我也尊重聖徒約瑟夫,我尊重一切聖徒,就連有個怪難聽的名字的塞拉皮翁(塞拉皮翁。辛多尼(4世紀),埃及雲遊各地的苦行僧,他不穿衣褲,僅披一塊亞麻布(辛多尼)。他的名字意譯為」披亞麻布的塞拉皮翁「,因此文中說」怪難聽的名字「。)聖徒也在內。」

  「他應該申請個名字,」帥克說。

  「魯德米拉聖女,還有貝爾納德聖徒(意大利阿西西的弗蘭西斯修道院的修道士。)我都喜歡,」昔日的神學教員接著說。「他在聖哥達爾達救了許多朝聖者。他脖子上掛著一瓶白蘭地,去尋找倒在雪地裡的行人。」

  他們轉到了另一個話題。虔誠的神父說起話來已經顛三倒四。「我敬重小動物,十二月二十八日是它們的節日。我恨海羅德斯。母雞睡覺的當兒生不出鮮蛋來。」

  他大笑起來,開始唱道:「神聖的上帝,神聖而又有力……」

  但又馬上停下來,轉向卡茨,尖銳地問道:

  「您不相信八月十五是聖母升天節?」

  他們的興致達到了最高頂點,又添了幾瓶酒,時不時傳出卡茨的聲音:「你說你不信上帝吧,不然就不給你斟酒。」

  似乎回到了早期天主教徒遭受迫害的時期。昔日的神學教員唱了一支羅馬劇場的殉道者之歌,並吼道:「我信上帝,我不否定他!我不要你的葡萄酒。我自己也能派人去取。」

  最後他們把他抬到床上。在他睡著之前,他還舉起右手發誓說:「我信聖父。聖子和聖靈!把祈禱書給我。」

  帥克把擺在床頭櫃上的一本書塞到他的手裡,虔誠的神父就抱著薄伽丘(薄伽丘(1313—1375),文藝復興時期作家,人文主義的重要代表。)的這本《十日談》昏昏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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