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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


  在場的人,除了保爾和紮爾基之外,幾乎全是老布爾什維克。莫斯科市監委委員巴爾塔紹夫,矮墩墩的個子,五十上下年紀,過去在烏拉爾地區當翻砂工人,他先發言,聲音不大:「是的,有事實為證,出了新的反對派,我們原先就有預感,果然發生了。新反對派的領袖人物,除了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還有一個,不是別人,正是托洛茨基。他們狼狽為奸,相互打氣。如今這個各色反對派拼湊起來的大雜燴開始行動了。」

  坦波夫來的檢察員插進來說:「第十四次代表大會上我就對同志們說過:『你們記住我的話吧,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早晚要同托洛茨基結親。』當時,季諾維也夫帶著一幫列￿格勒代表一個勁兒反對代表大會,托洛茨基一聲不吭,淨在一邊看熱鬧,心裡則在尋思:『你們這幫狗崽子,因為『十月革命的教訓』一直在攻擊我,要把我置之死地,如今自己滑進了同一個泥坑。』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說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多年來都在跟托洛茨基主義作鬥爭,在各個轉折關頭都譴責托洛茨基主義是黨內異己派別,他們決不會背叛布爾什維主義,決不會聽命於他們長期激烈批判過的人。

  「結果怎麼樣呢?昨天的敵人、思想上的對頭今天成了朋友,因為他們都在不擇手段地反對布爾什維克黨中央,同誰聯合都行,犧牲自己的全部原則、放棄原先的立場也行。這些原則和立場如今在他們眼裡糞土不如。同托洛茨基結盟會使他們過去布爾什維克的稱號蒙上恥辱,可這算得了什麼呢?

  這個無原則的聯盟很像一九一二年的八月聯盟。不論是現在還是那個時候,揮舞指揮棒的都是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這次的表演,其卑鄙程度不亞於他們在十月武裝起義前的畏縮。這號人,」坦波夫人瞥了一眼在座的女同胞朵拉,咽回去一句罵娘話。「呸,差點沒說出髒話來!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我還真沒見過。」坦波夫人結束了他的發言。

  「一切跡象表明,最近期間這個聯合的反對派就會向黨發動進攻。這些不斷冒出來的小集團幹的就是一件事——製造混亂,破壞黨的統一。我不明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它們徹底了結。我們太放任太寬容他們了。依我看,應該把這些職業的搗亂分子和反對派一個一個通通清除出黨。我們在跟這些反黨分子的鬥爭上浪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朵拉激烈地說。

  老人梅伊茲然默默地聽完大家的發言,接著說:「朋友們,我們不能再耽擱,要趕緊回去。療養院多住兩天少住兩天無所謂,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我們必須堅守各自的崗位。我明天就動身。」

  在保爾房間集會之後三天,療養員都走光了。保爾也提前出了院。

  保爾在團中央沒有耽擱很久。他被派到一個工業專區去,擔任共青團專區委員會書記。一個星期後,城裡的共青團積極分子就聽到了他的第一次講話。

  深秋的一天,保爾和兩名工作人員乘專區黨委會的汽車到離城很遠的一個區去,汽車掉進路邊的壕溝裡,翻了車。

  車上的人都受了重傷。保爾的右膝蓋壓壞了。幾天以後,他被送到哈爾科夫外科學院。幾個醫生會診,檢查了他紅腫的膝蓋,看了愛克斯光片,主張立即動手術。

  保爾同意了。

  「那麼就明天早晨做吧。」主持會診的胖教授最後這樣說,接著就起身走了。其他醫生也都跟著走了出去。

  一間明亮的單人小病室,一塵不染,散發著保爾久已淡忘的那種醫院特有的氣味。他向四周看了看。一隻鋪著白臺布的床頭櫃,一張白凳子,這就是全部家具。

  護理員送來了晚飯。

  保爾謝絕了。他半躺在床上寫信。傷腿疼得很厲害,影響思考,也不想吃東西。

  寫完第四封信的時候,病室的門輕輕地打開了。保爾看見一個穿白大褂、戴白帽的年輕女人走到他床前。

  在薄暮中,保爾依稀看到她那兩道描得細細的眉毛和一對似乎是黑色的大眼睛。她一手提著皮包,一手拿著紙和鉛筆。

  「我是您這個病室的責任醫生,」她說。「今天我值班。現在我向您提一些問題,您呢,不管願意不願意,要把您的全部情況都告訴我。」

  女醫生親切地笑了笑。這一笑,減輕了「審問」的不快。

  保爾整整講了一個小時,不僅講了自己的情況,而且連祖宗三代都講到了。

  手術室裡,幾個人戴著大口罩。

  鍍鎳的手術器械閃著銀光,狹長的手術臺下面放著一個大盆。保爾躺在手術臺上的時候,教授已經快洗完手了。手術前的準備工作正在保爾身後緊張地進行著。保爾回頭看了一下,護士在安放手術刀、鑷子。責任醫生巴紮諾娃給他解開腿上的繃帶,輕聲對他說:「柯察金同志,別往那邊看,看了對神經有刺激。」

  「您說的是誰的神經,大夫?」保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幾分鐘以後,保爾的臉給蒙上了厚實的面罩,教授對他說:「不要緊張,現在就給您施行氯仿麻醉。請您深呼吸,用鼻子吸氣,數數吧。」

  面罩下傳出了低沉而平靜的聲音:「好的,我保不住會說出不乾不淨的話來,那就事先請你們原諒了。」

  教授忍不住笑了。

  幾滴氯仿麻醉劑,散發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難聞氣味。

  保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數起數來,努力把數字說得清楚些。他的生活悲劇就這樣揭開了第一幕。

  阿爾焦姆差點把信封撕成兩半。他打開信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忐忑不安。眼睛一看到信的開頭,他就急忙一口氣讀了下去:

  阿爾焦姆!咱們很少通信。一年一次,最多也就是兩次吧!但是,次數多少有什麼關係呢?你來信說,為了同老根一刀兩斷,你已經轉到卡紮京的機車庫工作,帶著全家離開了舍佩托夫卡。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說的老根就是斯捷莎和她一家的那種小私有者的落後心理,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改造斯捷莎這一類人是困難的,我擔心你未必做得到。你說「上了年紀,學習有困難」,可是你學得並不壞嘛。讓你脫產專做市蘇維埃主席的工作,你堅決不幹,這是不對的。你不是為奪取政權戰鬥過嗎?那你就應該掌握政權。你應該明天就接手市蘇維埃的工作,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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