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 上頁 下頁
第六章(6)


  「像科羅塔耶娃這樣的女人,你想碰運氣,輕而易舉就搞到手,那是白日做夢,可是把她放過去,我又不甘心,何況我跟格裡博夫還打了一箱葡萄酒的賭。於是我就開始運用戰術。假裝順便走進她屋裡,去了一回,又一回。一看,不行,她盡給我白眼。外面對我有不少流言蜚語,說不定已經傳到她耳朵裡去了……一句話,側擊是失敗了。於是我就迂回,迂回。哈——哈!……你明白嗎,我跟她說,我打過仗,殺過不少人,到處流浪,吃足了苦頭,可是連個可心的女人都沒給自己找到。現在我的日子就像一隻孤苦伶仃的狗,沒人體貼我,沒人問寒問暖……我就這麼胡謅瞎編,一個勁地訴苦。

  一句話,抓住她的弱點進攻。我在她身上可下了不少功夫。有一陣子我想,見他媽的鬼去吧,演這種滑稽戲,不幹了!但是事關原則呀,為了原則,我不能放過她……最後總算弄到手了。老天不負苦心人——沒想到我碰上的不是個婆娘,竟是個黃花閨女。哈——哈!……嘿,太有意思了!」

  法伊洛還在把他的下流故事講下去。

  保爾不記得是怎麼一下子沖到法伊洛跟前的。

  「畜生!」他大喝一聲。

  「你罵誰?偷聽別人的談話,你才是畜生!」

  保爾大概又說了句什麼,法伊洛伸手揪住他的前襟:「你竟敢這樣侮辱我?!」

  說著,他就給了保爾一拳。他是喝醉了的。

  保爾操起一張柞木凳子,一下就把法伊洛打倒在地。保爾衣袋裡沒有帶槍,法伊洛才算揀了一條命。

  於是,就發生了這樣的荒唐事:在預定動身去克裡木的那天,保爾不得不出席黨的法庭。

  黨組織的全體成員都到市劇院來了。宣傳鼓動部裡發生的事件使與會者很憤慨,審判發展成為一場關於生活道德問題的激烈辯論。日常生活準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党的倫理道德等問題成了辯論的中心,審理的案件反而退居次要的地位。這個案件只是一個信號。法伊洛在法庭上非常放肆,他厚顏無恥地擺出一副笑臉,說什麼這個案件人民法院會審理清楚的,柯察金打破他的頭,應該判處強制勞動。向他提出的問題,他一概拒絕回答。

  「怎麼,你們想拿我這件事當做談笑的資料嗎?對不起。你們願意給我加什麼罪名就加吧。至於那幫娘們對我有那麼大的火,道理很簡單,那是因為平時我根本不答理她們。那件事不過是小事一樁,連個雞蛋殼都不值。要是在一九一八年,我會按自己的辦法跟柯察金這個瘋子算帳的。現在沒有我,你們也可以處理。」法伊洛說罷,揚長而去。

  當主席要保爾談談衝突經過的時候,他講得很平靜,但是可以感覺得出來,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

  「大家在這裡議論的這件事所以會發生,是因為我沒能控制住自己。以前我做工作,用拳頭用得多,動腦子動得少,不過這樣的時候早就過去了。這次又出了岔子,在我清醒過來之前,法伊洛的腦袋已經挨了一下子。最近幾年,這是我僅有的一次暴露出遊擊作風。說實在的,雖然他挨打是罪有應得,但我譴責自己的這種舉動。法伊洛這種人是我們共產黨的生活中的一個醜惡現象。我不明白,一個革命者、共產黨員,怎麼可以同時又是一個下流的畜生和惡棍,我永遠也不能同這種現象妥協。這次事件迫使我們討論生活道德問題,這是整個事件中唯一的積極方面。」

  參加會議的黨員以壓倒多數通過決議,把法伊洛開除出黨。格裡博夫由於提供假證詞,受到警告和嚴厲申斥處分。其餘參加那次談話的人都承認了錯誤,受到了批評。

  衛生處長巴爾捷利克介紹了保爾的神經狀況。黨的檢察員建議給保爾申斥處分,由於大會的強烈反對,他撤回了這個建議。保爾被宣佈無罪。

  幾天以後,列車把保爾載往哈爾科夫。經他再三請求,專區黨委同意把他的組織關係轉到烏克蘭共青團中央委員會,由那裡分配工作。他拿到一個不壞的鑒定,就動身了。阿基姆是中央委員會書記之一。保爾去見他,把全部情況向他做了彙報。

  阿基姆看了鑒定,見到在「對党無限忠誠」後面寫著:「具有黨員應有的毅力,只是在極少的情況下表現暴躁,不能自持,其原因是神經系統受過嚴重損傷」。

  「保夫魯沙,在這份很好的鑒定上,到底還是給你寫上了這麼一條。你別放在心上,神經很健全的人,有時也難免發生這類事情。到南方去吧,恢復恢復精力。等你回來的時候,咱們再研究你到什麼地方去工作。」

  阿基姆緊緊握住了保爾的手。

  保爾到了中央委員會的「公社戰士」療養院。花園裡有玫瑰花壇,銀光閃耀的噴水池,爬滿葡萄藤的建築物。療養員穿著白色療養服或者游泳衣。一個年輕的女醫生登記了他的姓名,把他領到拐角上的一座房子裡。房間很寬敞,床上鋪著潔白耀眼的床單,到處一塵不染,寂靜異常。保爾到浴室洗去旅途的勞頓,換了衣服,徑直朝海濱跑去。

  眼前是深藍色的大海,它莊嚴而寧靜,像光滑的大理石一樣,伸向目力所及的遠方,消失在一片淡藍色的輕煙之中;熔化了的太陽照在海面上,反射出一片火焰般的金光。遠處,透過晨霧,隱約顯現出群山的輪廓。他深深地吸著爽心清肺的海風,眼睛凝視著偉大而安寧的滄海,久久不願移開。

  懶洋洋的波浪親昵地爬到腳下,舐著海岸金色的沙灘。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