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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5)


  一個月過去了。保爾到拉茲瓦利欣那個區視察工作。他發現的問題雖然不多,但是其中已經有這樣一些情況:拉茲瓦利欣酗酒,拉攏一幫阿諛奉承的人,排擠好同志。保爾把這些事情提到常委會上討論。當大家一致主張給拉茲瓦利欣嚴厲申斥處分的時候,保爾出人意料地說:「應該永遠開除,不許重新入團。」

  大家都很吃驚,感到這樣處分過重,但是保爾堅持說:「一定要開除這個壞蛋。對這個墮落的少爺學生,我們已經給過他重新做人的機會,他純粹是混進團裡的異己分子。」

  保爾把在別列茲多夫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我對柯察金的指摘提出強烈抗議。他這是報私仇,誰都可以捏造罪名陷害我。讓柯察金拿出真憑實據來。我也會給他編幾條,說他搞過走私活動——憑這個就把他開除嗎?不行,得讓他拿出證據來!」拉茲瓦利欣大喊大叫。

  「你等著吧,會給你證據的。」保爾對他說。

  拉茲瓦利欣出去了。半小時後保爾說服了大家,常委會通過決議:「將異己分子拉茲瓦利欣開除出團。」

  入夏以後,朋友們一個個都去休假了。身體不好的都到海濱去。一到這個時候,休養成了大家熱切盼望的事,保爾忙著給同志們張羅療養證,申請補助,打發他們去休息。同志們走的時候,臉色蒼白,神情倦怠,但是都很高興。他們留下的工作全壓在保爾肩上,他就全力以赴地工作,像一匹馴順的馬拉著重載爬坡一樣。這些同志曬得黑黑的回來了,個個精神飽滿,精力充沛。於是,另一批同志又療養去了。整個夏天總有人外出,可是生活是不會在原地踏步的,生活要前進,保爾也就沒有一天能夠離開他的崗位。

  年年夏天都是這樣過的。

  保爾不喜歡秋天和冬天,因為這兩個季節給他肉體上造成很多痛苦。

  今年,他特別焦急地盼望夏天快到。精力一年不如一年了,即使只向自己承認這一點,也使他感到非常難過。現在只有兩條出路:要麼承認自己經受不了緊張工作帶來的種種困難,承認自己是個殘廢;要麼堅守崗位,直到完全不能工作為止。他選擇了後一條。

  有一回,專區黨委常委會開會的時候,專區衛生處長巴爾捷利克,一個做過地下工作的老醫生,湊到保爾跟前,說:「保爾,你的氣色很不好。到醫務委員會檢查過嗎?身體怎麼樣?大概沒去過吧?我記不清了。反正你得檢查一下,親愛的朋友。星期四來吧,下午來。」

  保爾有事脫不開身,沒有到醫務委員會去。可是巴爾捷利克並沒有忘記他,親自把他拉到自己那裡。醫生給保爾仔細檢查了身體,巴爾捷利克也以神經病理學家的身份參加了。

  檢查之後,寫了如下處理意見:醫務委員會認為柯察金同志必須立即停止工作,去克裡木長期療養,並進一步認真治療,否則難免發生嚴重後果。

  處理意見的前面,用拉丁文寫了一長串病名。從這些病名中,保爾瞭解到的只是:他的主要災難不在腿上,而是中樞神經系統受到嚴重損傷。

  巴爾捷利克把醫務委員會的決定送交常委會批准,沒有一個人反對立即解除保爾的工作,但是保爾自己提議,等共青團專區委員會組織部長斯比特涅夫休假回來之後他再離開。保爾怕丟下專區團委的工作沒有人負責。這個要求雖然遭到巴爾捷利克的反對,大家還是同意了。

  再有三個星期,他就可以去度他一生中的第一次休假了。

  抽屜裡放著到葉夫帕托裡亞去的療養證。

  保爾這些日子工作抓得更緊了。他召開了專區團委全體會議,為了能夠放心離開,他竭力在走之前把工作安排妥當。

  就在他要去休養,要去看他一生中從未見過的大海的前夕,他遇到了一件十分荒唐而可憎的事,這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

  下班以後,保爾來到黨委宣傳鼓動部辦公室,坐在書架後面敞開窗戶的窗臺上,等著開宣傳工作會議。他進來的時候,辦公室裡沒有人。過了一會兒,進來幾個人。保爾在書架後面,看不見他們,但是從說話聲音裡聽出有法伊洛。法伊洛是專區國民經濟處處長,高高的個子,一副軍人派頭,長得很漂亮。保爾不止一次聽說他愛喝酒,見到好看點的姑娘就糾纏。

  法伊洛過去打過遊擊,一有機會就眉飛色舞地吹噓,說他每天都砍下十個馬赫諾匪幫的腦袋。保爾非常厭惡他。有一回,一個女團員找到保爾,大哭一場,說法伊洛答應同她結婚,可是同居了一個星期以後就拋棄了她,現在見面連招呼都不打。監察委員會調查這件事的時候,那個姑娘拿不出證據,法伊洛蒙混過了關。可是保爾相信她說的是實話。保爾留心聽進屋的人說話,他們不知道他在裡面,其中一個人說:「喂,法伊洛,你的事情怎麼樣?又搞了點新名堂沒有?」

  問話的是格裡博夫,法伊洛的朋友,跟他是一路貨。格裡博夫淺薄無知,是個大笨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也當上了宣傳員,而且很愛擺出一副宣傳家的架勢,不管什麼場合,一有機會就顯示一番。

  「你給我道喜吧,昨天我把科羅塔耶娃搞到手了。你還說成不了事呢。不,老弟,要是我盯上了哪個娘們,你就放心吧,我准能……」法伊洛接著說了一句不堪入耳的髒話。

  保爾感到神經一陣震顫——這是他極端憤怒的徵兆。科羅塔耶娃是專區黨委的婦女部長。她和保爾是同時調到這裡來的。共事期間他們成了好朋友。她是個大家都願意接近的黨員,對每一個婦女,對每一個向她求助或請教的人,她都熱情接待,體貼關懷。科羅塔耶娃受到專區委員會工作人員的普遍尊敬。她還沒有結婚。法伊洛講的無疑就是她。

  「法伊洛,你沒撒謊嗎?她可不像是那種人。」

  「我撒謊?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比她強的我也搞到過。這得有本事。一個娘們一個樣,要用不同手段來對付。有的當天就能弄到手,這樣的當然是不值錢的貨。有的得追上一個月。要緊的是要會打攻心戰。幹什麼都有一套專門的辦法。老弟,這可是一門高深的學問!我在這方面是個專家。哈——哈——哈——哈……」

  法伊洛自鳴得意,興奮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一小群聽眾慫恿他往下講,他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細節。

  保爾站起身來,攥緊了拳頭,他覺得心在急劇地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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