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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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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會每天從清晨開到深夜,占去了與會者的全部時間。保爾只是在最後一次會議上才又見到了麗達。她正和一群烏克蘭代表在一起[作者手稿中此處還有一段文字,描寫共青團員在麗達的哥哥家開晚會的情景。麗達在晚會上說:「朋友們,我深深相信,不出幾年,共青團會從自己的隊伍裡推出幾位大作家,他們將通過藝術的形象講述我們英勇的過去,講述我們同樣光榮的現在,誰知道,說不定在座的諸位中就會有人用鋒利的筆觸,把我們這些人也挖苦一番呢……」——編者]。麗達對他說:「明天大會閉幕以後,我馬上就要回去。不知道臨別的時候,還能不能再談一次。所以我今天把過去的兩本日記找了出來,還寫了一封短信,準備留給你。你看完了,把日記給我寄回來。這些東西會把我沒向你說的事情全告訴你。」 保爾握了握她的手,目不轉睛地看了她一會兒,好像要把她的面容銘記在心裡。 第二天,他們如約在大門口見面。麗達交給他一個包和一封封好的信。周圍人很多,因此他們告別的時候很拘謹,保爾只是在她那濕潤的眼睛裡看到了深切的溫情和淡淡的憂傷。 一天以後,列車載著他們朝不同的方向走了。 烏克蘭代表分坐在幾節車廂裡。保爾和基輔小組在一起。 晚上,大家全睡了,奧庫涅夫也在旁邊的鋪位上發出了輕輕的鼾聲。保爾移近燈光,打開那封信: 保夫魯沙,親愛的! 這些話我本來可以當面告訴你,不過還是寫下來更好一些。我只有一個希望,就是我和你在大會開幕那天談的事,不要在你生活裡留下痛苦的回憶。我知道你很堅強,所以我相信你說的話。我對生活的看法並不太拘泥於形式。在私人關係上,有的時候,當然非常少見,如果確實出於不平常的、深沉的感情,是可以有例外的。你就可以得到這種例外,不過,我還是打消了償還我們青春宿債的念頭。我覺得,那樣做不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愉快。保爾,你對自己不要那樣苛刻。我們的生活裡不僅有鬥爭,而且有美好感情帶來的歡樂。 至於你生活的其他方面,就是說,對你生活的主要內容,我是完全放心的。緊握你的雙手。 麗達。 保爾沉思著,把信撕成碎片,然後兩手伸出窗外,任憑風把紙片吹走。 第二天早晨,保爾讀完兩本日記,把它們包起捆好。到了哈爾科夫,奧庫涅夫、潘克拉托夫、保爾和另外一些烏克蘭代表都下了車。奧庫涅夫要把住在安娜那裡的塔莉亞接走。 潘克拉托夫當選為烏克蘭共青團中央委員,有事要辦。保爾決定順便看看紮爾基和安娜,然後同奧庫涅夫他們一起到基輔去。他到車站郵局給麗達寄日記本,耽擱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朋友們已經全走了。 他坐電車到了安娜和杜巴瓦的住所。保爾走上二樓,敲了敲左面的門——安娜就住在這裡。裡面沒有人應聲。時間還很早,安娜不會這麼早就去上班。保爾想:「她也許還沒醒。」 這時隔壁的門打開了,睡眼矇矓的杜巴瓦走了出來,站在門口。他臉色灰暗,眼圈發青,身上散發著刺鼻的洋蔥味,保爾那敏銳的嗅覺還聞到了他嘴裡噴出來的隔夜的酒氣。從半開的房門裡,保爾看見床上躺著一個胖女人,確切些說,是看到這女人的肩膀和一條光著的肥腿。 杜巴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用腳一踹,把門關上了。 「你怎麼,是來找安娜·博哈特同志的嗎?」他眼睛看著牆角,用沙啞的聲音問。「她已經不在這兒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保爾沉著臉,仔細地打量著他。 「我不知道。她搬到哪兒去了?」 杜巴瓦突然大發脾氣。 「這個我管不著。」他打了一個嗝,又壓住火氣,不懷好意地說:「你是來安慰她的吧?好啊,來得正是時候。位子已經騰出來了,行動起來吧。你肯定不會碰釘子。她跟我提過好幾次,說她挺喜歡你,或者像娘們的另一種說法……抓住機會吧,那你們精神和肉體就都一致起來了。」 保爾感到兩頰發燒。他竭力克制自己,輕聲說:「德米特裡,你怎麼墮落到這種地步!沒想到你會變得這麼無賴。過去你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嘛。你為什麼要墮落下去呢?」 杜巴瓦把身子靠在牆上。看樣子他光腳站在水泥地上有點冷,所以把身子蜷縮起來。房門打開了。一個睡眼惺忪、兩腮浮腫的女人探出頭來,說:「我的小貓,進來吧,在那兒站著幹什麼?……」 杜巴瓦沒讓她說完,猛地把門關上,用身子頂住。 「真是個好的開端……」保爾說。「你把什麼人領到房裡來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啊?」 杜巴瓦顯然不願意再談下去,他大聲喊道:「連我該跟什麼人睡覺也要你們下指示嗎!這些說教我早就聽夠了!你從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吧!去告訴大家,就說我杜巴瓦現在又喝酒,又嫖女人!」 保爾走到他跟前,激動地說:「德米特裡,把這個女人攆走,我想最後再跟你談一次……」 杜巴瓦把臉一沉,轉身走進了房間。 「呸,這個壞蛋!」保爾低聲罵了一句,慢慢走下樓去。 兩年過去了。無情的時光一天天、一月月流逝著,而生活,飛速前進而又豐富多彩的生活,總是給這些表面似乎單調的日子帶來新的內容,每天都和前一天不一樣。一億六千萬偉大的人民,開天闢地第一次成為自己遼闊土地和無窮寶藏的主人,他們英勇地、緊張地勞動著,重建被戰爭破壞了的經濟。國家在日益鞏固,在積聚力量。不久前不少工廠還廢置著,沒有一點生氣,一片荒涼,可是現在煙囪全都冒煙了。 保爾覺得,這兩年過得飛快,簡直是不知不覺地過去的。 他不會從容不迫地過日子,早晨不會懶洋洋地打著哈欠迎接黎明,晚上也不會十點鐘準時就寢。他總是急急忙忙地生活,不僅自己急急忙忙,而且還催促別人。 他捨不得在睡眠上多花時間。深夜還經常可以看到他的窗戶亮著燈光,屋子裡有幾個人在埋頭讀書。這是他們在學習。兩年裡他學完了《資本論》第三卷,弄清了資本主義剝削的精巧結構。 有一天,拉茲瓦利欣突然來到保爾工作的那個專區。省委派他來,建議讓他擔任一個區的共青團區委書記。保爾當時出差在外。在保爾缺席的情況下,常委會把拉茲瓦利欣派到一個區裡。保爾回來後,知道了這件事,但是什麼也沒有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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