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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7)


  「我不怎麼喜歡這個傲慢的傢伙。」拉茲瓦利欣走後,費多托夫直率地對團委會的其他同志說。

  拉茲瓦利欣的鬼把戲是無意中被拆穿的。有一天,利西岑順便到費多托夫那裡去取信件。不論誰到區裡去,都要把大家的信件捎回來。費多托夫和利西岑談了很長時間,這樣拉茲瓦利欣就被揭穿了。

  「不過,你還是讓柯察金來一趟,我們這兒的人還不大認識他呢。」利西岑臨走的時候,費多托夫對他這樣說。

  「好吧,不過咱們把話說在前頭:你們可不能把他調走。這我們是堅決不能同意的。」

  這一年,邊境上慶祝十月革命節的活動搞得空前熱烈。保爾被選為邊境各村慶祝十月革命節委員會主任。在波杜布齊村開完慶祝大會之後,三個村子的男女農民五千多人,以軍訓營和樂隊為前導,排成長達半公里的遊行隊伍,舉著鮮豔的紅旗,浩浩蕩蕩地走出村去,向邊境前進。他們秩序井然,紀律嚴明,沿著界樁在蘇維埃國土上遊行,到那些被蘇波國界分成兩半的村莊去。邊境上的波蘭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邊防軍營長加夫裡洛夫和保爾騎馬走在最前頭。他們背後,銅號奏出的樂曲聲、風卷紅旗的嘩啦聲和此伏彼起的歌聲響成了一片。青年農民都穿著節日的盛裝。少女們銀鈴般的笑聲遠遠地傳向四方。成年人表情嚴肅,老年人神態莊重。這股人流像一條大河,奔向目力所及的遠方,國境線就是這條河的堤岸,他們寸步不離蘇維埃的國土,沒有一隻腳跨過這條嚴禁逾越的國界。保爾停下來,人的洪流從他身旁湧過。隊伍中正唱著《共青團之歌》:

  ……

  從西伯利亞的森林,

  到不列顛的海濱,

  最強大的力量

  是我們的紅軍。

  緊接著,是女聲合唱:

  嗨,那邊山上收割忙……

  蘇維埃哨兵用愉快的微笑歡迎這支遊行隊伍,波蘭哨兵看見遊行隊伍卻感到惶恐不安。這次遊行雖然早已通知了波蘭指揮機關,但是仍然引起了對方的驚慌。一隊隊騎馬的戰地憲兵四處巡邏。崗哨比平時增加了四倍,谷地裡隱蔽著後備隊,以應付可能出現的事變,但是,遊行隊伍始終走在自己的國土上,是那樣歡快而熱鬧,空氣裡充滿了他們的歌聲。

  小土岡上站著一個波蘭哨兵,遊行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過來了。樂隊奏起了進行曲。波蘭哨兵立刻從肩上卸下槍,貼在腳邊,行了一個注目禮。保爾清楚地聽見一句波蘭話:「公社萬歲!」

  看那哨兵的眼睛就知道,這句話是他說的。保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是朋友!他那士兵大衣裡面跳動著的是一顆同情遊行群眾的心。於是,保爾用波蘭話輕聲回答:「同志,向你致敬!」

  哨兵落在後面了。遊行隊伍從他面前經過的時候,他始終保持著持槍立正的姿勢。保爾幾次回過頭去,看到他那小小的黑色身影。前面又是一個波蘭哨兵,花白鬍子,四角帽鑲著鎳邊,帽檐下露出一雙呆滯無光的眼睛。保爾剛才聽到那句話,激動的心情還沒有消失。這回他首先開了口,仿佛是自言自語一樣,用波蘭話說:「你好,同志!」

  但是,沒有得到回答。

  加夫裡洛夫微微一笑。原來,兩次說話他全都聽見了。

  「你要求太高了。」他說。「這兒除了普通步兵,還有憲兵。

  你看見他袖子上的標誌了嗎?他是個憲兵。」

  遊行隊伍的排頭已經開始下坡,朝一個被國界分成兩半的村莊走去。蘇維埃這半邊作好了隆重歡迎客人的準備。所有的人都集合在界河上的小橋旁邊。男女青年排成隊,站在路兩旁。在波蘭那半邊,房頂和板棚頂上都站滿了人,他們全神貫注地看著河這岸發生的事情。還有一群群農民站在門口和籬笆旁邊。當遊行隊伍走進夾道歡迎的人群的時候,樂隊奏起《國際歌》。許多人在一個臨時搭成的、裝飾著綠色枝葉的檯子上發表了動人的演說,講話的有年紀很輕的小青年,也有白髮蒼蒼的老人。保爾也用他的本民族語言——烏克蘭語講了話,他的話飛過界河,傳到了對岸。波方唯恐這個講話打動人心,於是決定採取措施。他們出動了憲兵隊,騎著馬在村子裡橫衝直撞,用鞭子把人們趕回屋裡去,還朝屋頂上開槍。

  街上沒有人了。青年人也被槍彈從屋頂上趕跑了。這一切,蘇維埃這一邊的人全看得清清楚楚。他們皺起了眉頭。這時,一位老羊倌在小夥子們的攙扶下登上了講臺,他抑制不住內心的憤慨,激動地說:「好哇,瞧瞧吧,孩子們!他們從前就是這樣打我們的。現在咱們村子裡,當官的拿皮鞭子抽莊稼人這樣的事,再也沒有了。地主老爺完蛋了,咱們背上也就不再挨鞭子了。孩子們,你們可要牢牢地掌好這個權哪。我老了,不會講話,可是心裡想說的話很多。在沙皇那個時候,我們像老牛拉車那樣,受了一輩子苦,看著那邊的老百姓,我心裡可真難受哇!……」他向對岸揮了一下他那乾瘦的手,放聲大哭起來,只有小孩子和老年人才會這樣哭。

  接著,格裡沙上臺發言。加夫裡洛夫一邊聽著他那憤怒的講話,一邊掉轉馬頭,仔細觀察對岸是不是有人記錄。但是,對岸空蕩蕩的,連橋頭的崗哨都撤走了。

  「這次大概不會向外交人民委員部發抗議照會了。」他開玩笑地說。

  十一月底,一個陰雨的秋夜,安托紐克和他的「七人幫」總算是惡貫滿盈了。這一窩豺狼在邁丹維拉一個富裕移民家裡參加婚禮,被赫羅林的党團員們擒獲,落入了法網。

  婦女們的閒談,把這些客人來參加婚禮的消息洩漏了出去。赫羅林的党團員一共有十二個人,立刻集合,誰有什麼武器就帶什麼武器,坐上馬車,奔向邁丹維拉莊園。同時,派人騎馬飛速到別列茲多夫報信。報信人在謝馬基村碰上了菲拉托夫的剿匪隊,菲拉托夫隨即帶領人馬,朝邁丹維拉撲去。

  赫羅林的党團員已經把那個莊園圍住,並且同安托紐克匪幫接上了火。安托紐克和他的嘍羅們躲在一間小廂房裡,一看見有人露頭,就開槍射擊。他們突然沖出廂房,妄想突圍,但是,赫羅林的党團員撂倒一個匪徒,把他們壓了回去。安托紐克陷入這樣的困境已經不是頭一回,但是每次都靠手榴彈和黑夜幫忙,安全逃脫。這一次,差一點又讓他逃走。赫羅林支部已經犧牲了兩個人,幸好菲拉托夫及時趕到。安托紐克一看就明白:這回是陷入了絕境,再也跑不掉了。他整夜都從廂房的各個窗口向外射擊,直到天亮才被抓住。「七人幫」中沒有人投降。為了消滅這窩豺狼,有四個人獻出了生命,其中三個是成立不久的赫羅林共青團支部的團員。

  保爾的軍訓營奉命參加地方部隊的秋季演習。他們冒著傾盆大雨到四十公里以外的一個師的營地去。一清早出發,深夜才到達,整整走了一天。這次行軍,只有營長古謝夫和政委柯察金騎馬。八百個即將應徵入伍的青年一到營房,倒下就睡了。師部給這個營的調集令下達晚了,第二天早晨就要開始演習。他們這個營要接受檢閱。全營在操場上整好了隊。

  不久,師部來了幾個騎馬的人。這個軍訓營已經領到服裝和步槍,現在面貌一新了。營長古謝夫和政委柯察金兩人為訓練這支隊伍花了不少心血和時間,因此信心十足。當正式檢閱完畢,軍訓營做完變換隊形的表演之後,一個面孔漂亮,但皮肉鬆弛的指揮員厲聲問保爾:「你為什麼騎馬?我們普及軍訓部隊的營級指揮員和政委不應該騎馬。我命令您把馬送回馬棚去,徒步參加演習。」

  保爾知道,自己那兩條腿連一公里也走不了,不騎馬就不能參加演習。這種情況對這位系著十來條各種皮帶的大喊大叫的花花公子該怎麼說呢?

  「我不騎馬就不能參加演習。」

  「為什麼?」

  保爾明白,沒有別的法子解釋他拒絕步行的理由,只好低聲說:「我的兩條腿全腫了,連走帶跑一個星期,我實在做不到。此外,同志,我還不知道您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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