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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8)


  「我是你們團的參謀長,這是一。第二,我再一次命令您下馬。如果您是個殘廢,我可沒叫您在部隊裡工作,這不能怪我。」

  保爾好像挨了一鞭子,他猛地一抖韁繩。但是,古謝夫那只堅強有力的手阻止了他。保爾受到這樣的侮辱,忍不住要發作,同時他又竭力克制自己,內心鬥爭了好幾分鐘。現在的保爾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任性地從一個部隊跳到另一個部隊的普通戰士了。他現在是營政治委員,全營戰士就站在他身後。他自己的行動會給全營樹立什麼樣的服從軍紀的榜樣呢!況且他擔任部隊的訓練工作,又不是為這個花花公子幹的。想到這裡,他離鐙下馬,忍著劇烈的關節疼痛,朝隊伍的右翼走去。

  一連幾天都是難得的好天氣。演習快要結束了。這次演習的終點是舍佩托夫卡,第五天他們就在這一帶進行演習。別列茲多夫營奉命從克裡緬托維奇村方面攻佔車站。

  保爾十分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他把所有的途徑都告訴了古謝夫。全營分成兩路,深入迂回,秘密地繞到「敵人」後面,然後出其不意地高喊「烏拉」,沖進了車站。根據評判員的評定,這一仗打得非常漂亮。車站已經被別列茲多夫營佔領,防守車站的那個營「損失」一半人員,後撤到林子裡去了。

  保爾負責指揮半個營。他和三連的連長、指導員正站在街心,佈置兵力。一個戰士跑到他們跟前,大口喘著氣,向保爾報告:「政委同志,營長問,道口是不是都有機槍把守。評判委員會馬上就到。」

  保爾和連長向道口走去。

  團部的人都已經到達那裡了。他們祝賀古謝夫作戰成功。

  戰敗的那個營的代表們羞愧不安地站在那裡,一點也不打算替自己辯護。

  「這不是我的功勞,柯察金是本地人,是他給我們領的路。」

  參謀長騎著馬走到保爾跟前,譏諷地說:「同志,您的腿跑得挺不錯嘛,看來,您完全是為了出風頭才騎馬的吧?」他本想再說兩句,一看柯察金眼神不對,才把話咽了下去。

  團部的人走後,保爾悄悄問古謝夫:「你知道不,他姓什麼?」

  古謝夫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算了,別理這個騙子。他姓丘紮寧,革命前好像是個準尉。」

  保爾似乎在什麼地方聽到過這個名字,這一天他幾次竭力回想,還是沒有想起來。

  演習結束了。軍訓營以優異的成績獲得好評,返回別列茲多夫,可是保爾的身體卻累垮了。他在母親身邊住了兩天。

  馬就拴在阿爾焦姆家裡。他每天都睡十二個小時。第三天,他到機車庫去找阿爾焦姆。這座熏黑了的廠房,使保爾倍感親切。他使勁吸了一下煤煙的氣味。這氣味對他有強烈的吸引力,因為他從小聞慣了這種氣味,他是在這種氣味中長大的,和它結了緣。保爾好像丟了什麼寶貴的東西似的。他已經好久沒有聽見火車頭的叫聲了。一個水手,每次久別歸來,看到碧藍的茫茫大海,止不住會心潮澎湃。保爾現在的心情也是這樣。機車庫的親切氣氛吸引著他,召喚著這個往日的火夫和電工。他十分激動,久久不能平靜。他跟阿爾焦姆沒有談多少話。他發現哥哥的額上又添了一道皺紋。阿爾焦姆在一座移動式鍛工爐前面幹活。他已經有了第二個孩子,看樣子生活很困難,雖然阿爾焦姆不說,但是情況是明擺著的。

  兄弟倆一起幹了兩個來小時活,就分手了。保爾在道口上勒住馬,望著車站,看了很久,然後朝黑馬抽了一鞭,在林間的路上飛跑起來。

  現在在森林裡走路已經沒有什麼危險了。布爾什維克肅清了大大小小的匪幫,搗毀了他們的巢穴,這一帶的鄉村裡也太平多了。

  保爾回到別列茲多夫,已經是中午了。莉達高興地在區委會門口的臺階上迎接他。

  「你可回來了!你不在,我們都寂寞死了。」莉達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同他一起走進屋裡。

  「拉茲瓦利欣呢?」保爾一邊脫大衣,一邊問她。

  莉達有點不願意回答:「不知道。哦,我想起來了!他早上說要到學校去替你上政治課。他說這是他份內的事,不是柯察金的事。」

  這消息使保爾感到奇怪,也很不痛快。他一向不喜歡拉茲瓦利欣。「這傢伙到學校裡去搞什麼名堂?」保爾不高興地想。

  「去就去吧。你說說,這兒有什麼好消息。你到格魯舍夫卡去過了嗎?那兒同志們的情況怎麼樣?」

  保爾坐在沙發上休息,活動著他那疲倦的雙腿。莉達把最近的情況全告訴了他。

  「前天批准了拉基京娜做預備黨員。這樣,我們波杜布齊支部就更強了。拉基京娜是個好姑娘,我很喜歡她。你瞧,教師們已經開始轉變,他們有的人完全站到咱們這邊來了。」

  利西岑、保爾和新到的區黨委書記雷奇科夫三個人,晚上常常在利西岑家圍著大桌子坐到深夜。

  臥室的門關著,小阿妞和利西岑的妻子早已睡著了,他們三個人還坐在桌子跟前,低頭讀一本不太厚的書。只有夜裡利西岑才有時間讀書。保爾下鄉回來,晚上就到利西岑家裡來學習,他看到他們兩個人學到前面去了,心裡挺難過。

  有一天,從波杜布齊傳來了噩耗:格裡沙夜裡被人暗殺了。保爾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跑了出去。他忘記了腿疼,幾分鐘就跑到執委會的馬廄,以瘋狂的速度韝好馬,一跨上去,就用皮鞭左右抽打,朝邊界飛馳而去。

  在村蘇維埃寬敞的屋子裡,格裡沙的屍體停放在飾著綠色枝葉的桌子上,身上覆蓋著紅旗。屋門口有一個邊防軍戰士和一個共青團員站崗,在上級負責人到來之前,不許任何人進去。保爾進了屋,走到桌子跟前,掀開了紅旗。

  格裡沙躺在那裡,頭歪向一旁,臉像蠟一樣蒼白,眼睛睜得很大,還保持著臨死前的痛苦表情。後腦勺被銳利的兇器擊破,現在用雲杉枝遮掩著。

  是誰殺害了這個青年呢?他是獨生子,母親是個寡婦,父親從前給磨坊老闆當長工,後來成了村貧民委員會委員,在革命中犧牲了。

  老母親一聽說兒子死了,立刻昏倒在地。鄰居們正在救護這位人事不省的老人,可是他的兒子卻默默地躺在那裡,保守著他的死亡之謎。

  格裡沙的死震動了全村。這個年輕的團支部書記、貧苦農民的保衛者,在村子裡的朋友要比敵人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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