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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6)


  保爾和薩哈羅夫好不容易板著面孔,進行了嚴肅的交涉以後,才停止了這場「嚇唬」。

  「要是你給他們擔保,今後不再到邊界上走動,而採取其他方式協助我們,我就客客氣氣地釋放他們。」薩哈羅夫對保爾說。

  「好吧,我擔保。我相信他們是不會再讓我下不了臺的。」

  這個支部全體十一名團員一路上唱著歌,回到了波杜布齊。發生的事情沒有張揚出去。不久,那個磨坊老闆終於落網了。這一次是依法逮捕的。

  德國移民們住在邁丹維拉一帶的森林莊園裡,過著優裕的生活。這些富農的莊園彼此相距半公里,房子蓋得很堅固,加上各種附屬建築物,像一座座小小的堡壘。安托紐克匪幫就在邁丹維拉藏形匿跡。安托紐克過去是沙皇軍隊裡的司務長,後來搜羅一些親友,拼湊了一個「七人幫」,在附近的大道上持槍行劫。他們殺人不眨眼,既不輕饒投機商人,也不放過蘇維埃政府的工作人員。安托紐克行蹤詭秘。今天幹掉兩個農村合作社的工作人員,明天又在二十公里以外解除一個郵遞員的武裝,把他搶個精光。安托紐克和另一個土匪頭子戈爾季競賽,他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壞。專區警察局和國家政治保安部在他們身上費了不少時間。安托紐克就在別列茲多夫鎮附近活動,因此,進城的道路都很不安全。這個匪首確實不容易捕獲:風聲一緊,他就溜到國境線外去躲避,過後又出其不意地回來作案。每當聽到這個出沒無常的害人蟲又出來行兇作惡,利西岑就煩躁得直咬嘴唇。

  「這條毒蛇還要咬我們多久呢?畜生,等著吧,我一定要親手抓住他!」他咬牙切齒地說。有兩次,利西岑抓住了線索,立即帶著保爾和另外三個共產黨員跟蹤追捕,但是,這個土匪還是逃脫了。

  專區給別列茲多夫鎮派來一支剿匪隊,領隊的是個講究穿戴的小夥子,叫菲拉托夫。按照邊防條例的規定,他本來應當先向區執行委員會主席報到,可是這個傲慢得像只小公雞的傢伙卻認為這樣做沒有必要,自作主張,就把隊伍開到了附近的謝馬基村。夜間進村後,他們在村頭的房子裡住下了。這一夥全副武裝、行動隱蔽的陌生人,引起了隔壁一個共青團員的注意,他立刻跑去報告村蘇維埃主席。村蘇維埃主席也絲毫不瞭解這支隊伍的來歷,把他們當成了土匪,急忙派這個團員騎馬到區裡去報信。菲拉托夫幹的這樁蠢事差一點斷送了許多人的性命。利西岑剛一得到關於「匪情」的報告,連夜集合民警,帶了十幾個人,騎馬奔向謝馬基村。他飛一樣來到村頭,跳下馬,翻過籬笆,直向那座房子撲去。房門口的哨兵頭部挨了一槍托,像一口袋東西一樣倒下了。利西岑跑過來,使勁用肩膀一拱,房門就開了,他行隨即沖了進去。房間裡天花板下掛著一盞燈,燈光暗淡。利西岑一隻手舉起手榴彈,準備投擲,另一隻手緊握著毛瑟槍,他大喝一聲,震得玻璃直響:「投降!要不就把你們炸個稀爛!」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們全從地板上跳了起來,一看到利西岑拿著手榴彈的那個殺氣騰騰的架勢,馬上舉起手來。再遲一秒鐘,沖進來的人們也許就要開槍射擊了。又過了一會兒,當這一小隊俘虜只穿著內衣被趕到院子裡的時候,菲拉托夫看見了利西岑胸前的勳章,這才敢開口說話。

  利西岑氣得發瘋,狠狠啐了一口,十分輕蔑地罵道:「膿包!」

  德國革命的消息傳到區裡來了。漢堡巷戰的槍聲傳到了這裡。邊境上的人都激動起來。人們緊張地期待著,一遍又一遍地閱讀報上的消息。十月革命的風暴也在西方刮起來了。

  申請參加紅軍的志願書像雪片一樣,不斷送到團區委會來。保爾花了不少時間同各團支部派來的代表談話,向他們解釋,蘇維埃國家執行的是和平政策,現在不想跟任何鄰國打仗。但是,這種說服工作並沒有起多大作用。每逢星期天,各支部的團員都到鎮上來,在從前神甫家的大花園裡舉行全區團員大會。有一天中午,波杜布齊村共青團支部全體團員排著隊,邁著整齊的步伐來到區委大院。保爾從窗口看見了他們,立即到臺階上去迎他們。以格裡沙為首的十一個小夥子,穿著長統靴子,背著大口袋,在門口站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格裡沙?」保爾吃驚地問。

  格裡沙給他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一起進了屋。莉達、拉茲瓦利欣和另外兩個共青團員馬上圍過來。格裡沙關好門,嚴肅地皺起他那淡淡的眉毛,說:「同志們,我這是要考驗考驗我們的戰鬥力。今天早上,我對我們支部的團員說:區裡來了一份電報,當然是絕密的;電報上說,咱們跟德國資本家打起來了,跟波蘭地主很快也要打。莫斯科來了命令,所有的團員都要上前線。誰害怕,不敢去,只要寫個申請書,就可以留在家裡。我命令他們,打仗的事誰也不准告訴,讓他們每人帶一個大麵包和一塊醃肉,沒有醃肉的就帶點蒜或者蔥頭,一個鐘頭以後在村外秘密集合。先開到區裡,然後再到專區,在那兒領武器。我這一宣佈,可真靈。他們馬上向我問這問那,我告訴他們:沒什麼說的,就這麼辦!誰不去,就寫個申請書。這次去打仗是自願的。大夥一散,我心裡就犯了嘀咕:要是誰也不來,可怎麼辦呢?我就只好解散支部,自己一走了事。我坐在村外瞅著。他們真的一個個來了。有的人臉上眼淚還沒幹,但是竭力不讓別人看出來。十個人全來了,沒一個臨陣脫逃的。你們看,我們波杜布齊支部怎麼樣!」格裡沙興高采烈地把話說完,得意地用拳頭捶了一下胸脯。

  莉達非常生氣,狠狠訓了他一頓。他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說:「你說些什麼呀?這可是最好的考驗!這樣才能真正看透每一個人。為了搞得更像樣一點,我本來打算把他們拉到專區去,但是,小夥子們都累了,讓他們回家去吧。不過,保爾,你一定得給他們講講話,要不,這算怎麼回事呢?不講話是不行的……你就說,動員令已經撤銷。他們表現得很英勇,值得表揚。」

  保爾很少到專區中心去,往返一次要好幾天時間,而區裡的工作又一天也離不開他。拉茲瓦利欣卻一有機會就往城裡跑。每進一次城,他都從頭到腳武裝起來,把自己暗自比作庫柏[庫柏(1789—1851),美國作家。他的主要作品《皮襪子小說集》的主人公是個喜歡探險的獵人。——譯者]小說裡的主人公。他非常喜歡這樣的旅行。進了林子,他就開槍打打烏鴉或者機靈的小松鼠。遇見單身的行人,就攔住人家盤問一番,好像他真是個偵查員似的,問人家是幹什麼的,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到了離城不遠的地方,他就收起武器,把步槍往乾草堆裡一塞,手槍裝到衣袋裡,和平常一樣,走進專區團委會。

  「說說吧,你們別列茲多夫有什麼新聞?」費多托夫問他。

  專區團委書記費多托夫的辦公室裡,人總是滿滿的。大家都搶著說話。在這樣的環境裡工作,要能同時聽四個人說話,手寫著東西,還回答第五個人的問題。費多托夫非常年輕,可是一九一九年就入黨了。只有在大動盪的時期,一個十五歲的青年才能入黨。

  對費多托夫的問題,拉茲瓦利欣漫不經心地回答說:「新聞有的是,一下子說不完。我從早到晚忙得團團轉。

  所有的漏洞都得去堵,白手起家嘛,什麼都得從頭幹。我又新建立了兩個支部。叫我來有什麼事情嗎?」他大模大樣地在圈椅上坐了下來。

  經濟部部長克雷姆斯基正在忙著處理一堆公文,回過頭來看了一下。

  「我們叫的是柯察金,並沒叫你來。」

  拉茲瓦利欣噴了一口濃煙,說:「柯察金不願意到這兒來,連這種差事也得我替他幹……有些書記當得可真舒服,一點活也不幹,光拿像我這樣的人當驢使喚。柯察金一去邊境,就是兩三個星期,他不在,所有的工作都得我來幹。」

  拉茲瓦利欣很明顯是要別人意識到,只有他當團委書記才最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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