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 上頁 下頁
第三章(11)


  「我說,保夫魯沙!你也不能老是學習呀!……咱們今天參加晚會去吧,你看行不行?大夥今天在濟娜·格拉德什家裡聚會。姑娘們早就要我把你帶去,可你光顧搞政治。你就不興去玩玩,高興高興?要是你今天不看書,腦袋准能輕鬆點。」卡秋莎一個勁地勸他。

  「開什麼晚會?都幹些什麼?」

  卡秋莎學著他的口吻,嘲笑他說:「都幹些什麼?反正不是禱告上帝,快快樂樂度時光——就幹這個唄。你不是會拉手風琴嗎?我還沒聽你拉過呢。你就讓我高興一回吧。濟娜的叔叔有架手風琴,可是他拉得不好。姑娘們都願意跟你接近,可你光知道啃書本,命都不要。

  我問你,哪本書上寫著,說共青團員不應該有一點娛樂?走吧,趁我勸你還沒勸膩煩,要不,我就一個月不跟你說話。」

  卡秋莎這個大眼睛的油漆工是個好同志,挺不錯的共青團員,保爾不願意讓她掃興,因此,雖然感到彆扭,還是答應了她的要求。

  火車司機格拉德什家裡熱熱鬧鬧地擠滿了人。大人為了不妨礙青年人,都到另一個房間裡去了。大房間裡和通向小花園的走廊上,聚集了十五六個姑娘和小夥子。卡秋莎領著保爾穿過花園踏上走廊的時候,那裡已經在玩一種叫做「喂鴿子」的遊戲了。走廊正中間,背對背地放著兩把椅子。由一個女孩子發令,她喊兩個名字,一個小夥子和一個姑娘就出來坐在椅子上。接著她又喊:「喂鴿子!」背對背坐著的年輕人便向後扭過頭,嘴唇碰到一起,當眾接起吻來。後來又玩「丟戒指」、「郵差送信」,每一種遊戲都少不了要接吻。尤其是「郵差送信」,為了避開大家的監視,接吻的地點從明亮的走廊移到臨時熄了燈的房間裡。要是有誰對這些遊戲還不滿足,在角落裡的一張小圓桌上給他們準備了一套「花弄情」紙牌。保爾旁邊的一個名叫穆拉的女孩子,大約有十六歲,用那雙藍眼睛脈脈含情地覷著他,遞給他一張紙牌,輕聲說:「紫羅蘭。」

  幾年以前,保爾見到過這樣的晚會,儘管他自己沒有玩,可是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不正當的娛樂。可是現在,他同小城市的小市民生活永遠斷絕了關係,在他看來,這種晚會就未免荒唐可笑了。

  不管怎麼說,一張「弄情」牌已經到了他的手裡。

  他看見「紫羅蘭」的背後寫著:「我很喜歡您。」

  保爾看了看姑娘。她迎著他的目光,並不感到難為情。

  「為什麼?」

  問題提得有點不好回答,不過穆拉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薔薇。」她遞給他第二張紙牌。

  「薔薇」的背面寫著:「您是我的意中人。」保爾面對那個姑娘,儘量使語氣溫和些,問她:「你為什麼要玩這種無聊的玩意兒呢?」

  穆拉難為情了,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難道您不高興我的坦率嗎?」她撒嬌地噘起了嘴唇。

  保爾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過他很想知道這個同他談話的姑娘究竟是什麼人。於是他提了幾個問題,姑娘都很樂意地回答了。幾分鐘後,他已經瞭解到一些情況。她在七年制中學上學,父親是車輛檢查員。她早就認得保爾,並且想跟他做朋友。

  「你姓什麼?」保爾又問。

  「姓沃倫采娃,名字叫穆拉。」

  「你哥哥是不是機車庫的團支部書記?」

  「是的。」

  現在保爾弄清楚了他在跟誰打交道。沃倫采夫是區裡最積極的共青團員之一,他顯然沒有關心妹妹的成長,她漸漸變成了一個庸俗的小市民。最近一年來,她像著了迷似的參加女友們家裡舉行的這類接吻晚會。她在哥哥那裡見到過保爾幾次。

  現在,穆拉已經感到她旁邊的這個人不贊成她的行為,所以當別人招呼她去「喂鴿子」的時候,她一看到保爾的嘲笑的表情,就堅決拒絕了。他們又坐了一會兒。穆拉把自己的事情講給他聽。這時,卡秋莎走到了他們跟前。

  「拿來手風琴,你一定拉嗎?」她調皮地眯起眼睛,看著穆拉:「怎麼,你們已經認識了吧?」

  保爾叫卡秋莎在身旁坐下,在周圍的一片喊聲和笑聲中對她說:「我不拉了,我跟穆拉馬上就離開這兒。」

  「哎喲!這麼說是玩膩了?」卡秋莎意味深長地拉長了聲音說。

  「對,膩了。告訴我,除了你和我,這兒還有別的團員嗎?

  也許只有咱們兩個加入了這個鴿子迷的行列吧?」

  卡秋莎和解地說:「那些無聊的遊戲已經停止了。馬上就開始跳舞。」

  保爾站了起來。

  「好吧,老太婆,你跳吧,我和沃倫采娃還是得走。」

  一天晚上,安娜·博哈特來找奧庫涅夫。屋裡只有保爾一個人。

  「保爾,你挺忙嗎?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參加市蘇維埃全體會議去?兩個人做伴走有意思些,要很晚才能回來呢。」

  保爾很快就收拾停當了。床頭上掛著他的毛瑟槍,這支槍太重了。他從桌子裡取出奧庫涅夫的勃朗寧手槍,放進口袋裡。他給奧庫涅夫留了一個字條,把鑰匙藏在約定的地方。

  在會場上他們遇見了潘克拉托夫和奧莉加。大家都坐在一起,會間休息的時候一起在廣場上散了一會兒步。不出安娜所料,會議直到深夜才散。

  「到我那兒去住吧,怎麼樣?已經很晚了,還要走那麼遠的路。」奧莉加向安娜建議說。

  「不,我跟保爾已經約好一起步了。」安娜謝絕了。

  潘克拉托夫和奧莉加沿著大街向下面走了,保爾他們倆則走上坡路,回索洛緬卡。

  漆黑的夜,又悶又熱。城市已經入睡。參加會議的人們穿過寂靜的街道,四散走開,他們的腳步聲和談話聲逐漸消失了。保爾和安娜很快走過了市中心的街道。在空曠無人的市場上,巡邏隊攔住了他們。驗過證件之後,他們繼續前行。

  他們穿過林蔭道,走上了一條通過曠場的街道,這條街上沒有燈火,也沒有行人。往左一拐,就走上了和鐵路中心倉庫平行的公路。中心倉庫是一長排水泥建築物,陰森森的,讓人害怕。安娜不由得膽怯起來。她緊盯著暗處,斷斷續續地跟保爾談著話,答非所問。直到弄清楚一個可疑的陰影只不過是根電線杆子的時候,她才笑了起來,並且把剛才的心情告訴了保爾。她挽住他的手臂,肩膀緊靠著他的肩膀,這才安下心來。

  「我還不到二十三歲,可是神經衰弱得像個老太婆。你也許會把我當成膽小鬼,那可就錯了。不過我今天精神特別緊張。現在有你在身邊,我就不覺得害怕了,老是這麼提心吊膽的,真有點不好意思。」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