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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2)


  他立刻試著吸引冬妮亞參加社會活動。他邀請冬妮亞參加城裡共青團的會議。冬妮亞同意了。但是,當她換完衣服走出房間的時候,保爾卻緊咬著下嘴唇。她打扮得那樣漂亮,那樣別出心裁,保爾都沒法帶她到自己的夥伴們那裡去了。

  於是他們之間發生了第一次衝突。保爾問她,為什麼要這樣打扮,她生氣了,說:「我從來就不喜歡跟別人一個樣子;要是你不便帶我去,我就不去好了。」

  那天,在俱樂部裡,大家都穿著退色的舊衣服,唯獨冬妮亞打扮得花枝招展。保爾看在眼裡,覺得很不痛快。同志們都把她看做外人,她也覺察到了,就用輕蔑的、挑釁的目光看著大家。

  貨運碼頭的共青團書記潘克拉托夫,一個寬肩膀、穿粗帆布襯衣的裝卸工,把保爾叫到一邊,不客氣地看了看他,又瞟了冬妮亞一眼,問:「那位漂亮小姐是你帶來的嗎?」

  「是我。」保爾生硬地回答。

  「哦……」潘克拉托夫拖長聲音說。「可是她那副打扮不像是咱們的人,倒像資產階級小姐。怎麼能讓她進來?」

  保爾的太陽穴怦怦地跳起來。

  「她是我的朋友,我才帶她來的。懂嗎?她並不是咱們的對頭,要說穿戴嗎,確實是有點問題,不過,總不能單憑穿戴衡量人吧。什麼人能帶到這兒來,我也懂,用不著你來挑毛病,同志。」

  他本來還想頂撞他兩句,但是忍住了,因為他知道潘克拉托夫講的實際上是大家的意見。這樣一來,他一肚子氣就都轉移到冬妮亞身上去了。

  「我早就跟她說了!幹嗎要出這個風頭?」

  這天晚上他倆的友誼開始出現了裂痕。保爾懷著痛苦和驚訝的心情看到,那一向似乎是很牢固的友誼在逐漸破裂。

  又過去了幾天。每一次會面,每一次談話,都使他們的關係更加疏遠,更加不愉快。保爾對冬妮亞的那種庸俗的個人主義愈來愈不能容忍了。

  他們兩個人都很清楚,感情的最後破裂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了。

  這一天,他們來到黃葉滿地的庫佩切斯基公園,準備作最後一次談話。他們站在陡岸上的欄杆旁邊;第聶伯河從下面滾滾流過,閃著灰暗的光;一艘拖輪用輪翼疲倦地拍打著水面,拽著兩隻大肚子駁船,慢騰騰地從巨大的橋孔裡鑽出來,逆流而上。落日的餘輝給特魯哈諾夫島塗上了一層金黃色,房屋的玻璃也被它照得火一樣通紅。

  冬妮亞望著金黃色的餘輝,憂傷地說:「難道咱們的友誼真的要像這落日,就這樣完了嗎?」

  保爾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緊皺著眉頭,低聲說:「冬妮亞,這件事咱們已經談過了。不用說你也知道,我原來是愛你的,就是現在,我對你的愛情也還可以恢復,不過,你必須跟我們站在一起。我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保夫魯沙了。那時候我可以為了你的眼睛,從懸崖上跳下去,回想起來,真是慚愧。現在我說什麼也不會跳。拿生命冒險是可以的,但不是為了姑娘的眼睛,而應該是為了別的,為了偉大的事業。如果你認為,我首先應該屬￿你,其次才屬￿黨,那麼,我絕不會成為你的好丈夫。因為我首先是屬￿黨的,其次才能屬￿你和其他親人。」

  冬妮亞悲傷地凝視著藍色的河水,兩眼噙著淚水。

  保爾從側面注視著她那熟悉的臉龐和栗色的濃發。過去,這個姑娘對他來說,曾經是那樣可愛可親,此刻他不禁對她產生了一種憐惜之情。

  他小心地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把扯你後腿的那些東西統統扔掉,站到我們一邊來吧。

  咱們一道去消滅財主老爺們。我們隊伍裡有許多優秀的姑娘,她們跟我們一起肩負著殘酷鬥爭的全部重擔,跟我們一起忍受著種種艱難困苦。她們的文化水平也許不如你高,但是你到底為什麼不願意跟我們在一起呢?你說,丘紮寧曾經想用暴力污辱你,但是他是紅軍中的敗類,不是一個戰士。你又說,我的同志們對你不友好,可是,那天你為什麼要那樣打扮,像去參加資本家的舞會一樣呢?你會說:我不願意跟他們一樣,穿上肮髒的軍便服。這是虛榮心害了你。你有勇氣愛上一個工人,卻不愛工人階級的理想。跟你分開,我是感到遺憾的,我希望你能給我留下美好的印象。」

  他不再說下去了。

  第二天,保爾在街上看見一張佈告,下面的署名是省肅反委員會主席費奧多爾·朱赫來。他的心跳起來了。他去找這個老水兵,但是衛兵不讓他進去。他軟磨硬泡,弄得衛兵差點把他抓起來。費了好大勁,最後他總算見到了朱赫來。

  他們兩個人對這次會面都很高興。朱赫來的一隻胳膊已經給炮彈炸掉了。他們馬上就把工作談妥了。朱赫來說:「你既然不能上前線,就在這兒跟我一起搞肅反工作吧。明天你就來上班。」

  同波蘭白軍的戰爭結束了。紅軍幾乎已經打到華沙城下,只是因為遠離後方基地,得不到人力和物力的補充,沒能攻破波軍的最後防線,就撤了回來。波蘭人把紅軍的這次撤退叫做「維斯瓦河上的奇跡」。這樣一來,地主老爺的白色波蘭又存在下來了,建立波蘭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的理想暫時沒有能夠實現。

  到處是血跡的國家需要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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