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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3)


  說實在的,真沒工夫。今天我也不能回去。我正好想跟你談談。到我屋裡去吧。」

  瓦莉亞簡直認不出弟弟來了。他完全變了,就像讓誰給充了電似的。他讓姐姐坐在椅子上,開門見山就說:「是這麼回事。你加入共青團吧。不明白嗎?就是共產主義青年團。我就是團的書記。你不信?給你,看看這個!」

  瓦莉亞看過了證件,難為情地望著弟弟,說:「我入共青團能幹些什麼呢?」

  謝廖沙雙手一攤,說:「什麼?沒什麼可幹的?我的好姐姐!我忙得簡直連覺都顧不上睡。發動群眾,有多少工作要做!伊格納季耶娃說:應當把大家都召集到劇院去,給他們講講蘇維埃政權的問題。她說我也得講講話。我想,這可不成,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講,准得出洋相。好了,你還是直截了當說吧:入團的事怎麼樣?」

  「我不知道。要是我加入,媽准會氣炸肺的。」

  「你別管媽嘛,瓦莉亞。」謝廖沙不以為然地說。「她不懂得這些事情。她光想把孩子們攏在她身邊。對蘇維埃政權,她一點反對的意思也沒有,反倒是同情的。但是她只希望別人到前線去打仗,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去。難道有這樣的道理嗎?

  朱赫來跟咱們講的話,你還記得嗎?你看保爾,人家就不管他媽怎麼樣。現在咱們已經有了真正生活的權利。怎麼樣,我的好瓦莉亞,難道你會不同意?你參加進來該有多好!你動員姑娘們,我負責做小夥子們的工作。克利姆卡那個紅毛鬼,我今天就叫他乖乖地進來。怎麼樣,瓦莉亞,你倒是參加不參加?我這兒有一本講這件事的小冊子,你看看。」

  謝廖沙把小冊子從衣袋裡掏出來,遞給了姐姐。瓦莉亞目不轉睛地盯著弟弟,低聲問:「要是佩特留拉的兵再打回來,可怎麼辦呢?」

  謝廖沙第一次認真地考慮起這個問題來。

  「我嗎,當然跟大家一起撤走。可是你怎麼辦呢?到那時,媽可真要遭罪了。」他沉默了。

  「你把我的名字寫上吧,謝廖沙,就是別讓媽知道。除了咱倆,誰也別告訴。我什麼都可以幫你幹,還是這樣好一些。」

  「你說得對,瓦莉亞。」

  這時伊格納季耶娃走了進來。

  「伊格納季耶娃同志,這是我姐姐瓦莉亞。我正跟她談入團的事。她倒是挺合適的,就是我母親不太好辦。能不能把她吸收進來,誰也不告訴呢?萬一咱們不得不撤退,我當然扛起槍就走了,可是她捨不得母親。」

  伊格納季耶娃坐在桌邊上,注意地聽他講完,說:「好,這樣辦比較妥當。」

  劇院裡擠滿了嘁嘁喳喳的年輕人,他們都是看到城裡各處張貼的召開群眾大會的海報之後跑來的。糖廠的工人管樂隊正在演奏。到會的大部分是中小學生。

  他們到這裡來,與其說是為了開會,倒不如說是為了看節目。

  幕終於拉開了,剛從縣裡趕來的縣委書記拉津同志出現在舞臺上。

  這個身材瘦小、鼻子尖尖的人立刻引起了全場的注意。大家都很有興趣地聽他講話。他談到了席捲全國的鬥爭,號召青年們團結在共產黨的周圍。他講起話來像一個真正的演說家,用了很多諸如「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者」、「社會沙文主義者」這樣的字眼,聽眾顯然是不明白的。

  他講完的時候,全場響起了熱烈的掌聲。他讓謝廖沙接著講話,自己先走了。

  謝廖沙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他怎麼也講不出話來。

  「怎麼講?講什麼呢?」他苦苦思索著,想說,又找不到恰當的話,感到很窘。

  伊格納季耶娃給他解了圍,她在桌子後面小聲提示他:「談談組織支部的事吧。」

  謝廖沙馬上談起了實際問題:「同志們,剛才你們什麼都聽到了,現在咱們需要成立個支部。誰贊成這個提議?」

  會場裡一片寂靜。

  麗達出來幫忙了。她向大家講起了莫斯科青年建立組織的情況。謝廖沙尷尬地站在一旁。

  到會的人對建立支部的事這樣冷淡,使他十分惱火。他不時向台下投出不友好的目光。人們並沒有認真聽麗達講話。

  紮利瓦諾夫一邊輕蔑地看著麗達,一邊小聲地跟莉莎嘀咕著什麼。坐在前排的高年級女生,鼻子上撲著粉,交頭接耳地議論著,狡猾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四處轉。靠近舞臺入口的角落裡,坐著幾個年輕的紅軍戰士。謝廖沙看見他認識的那個青年機槍手也在那裡。他正焦躁不安地坐在舞臺邊上,用仇恨的眼光看著打扮得非常時髦的莉莎·蘇哈裡科和安娜·阿德莫夫斯卡婭。她們正旁若無人地同向她們獻殷勤的男生交談著。

  麗達發覺沒有人聽她講話,就草草地結束了,讓伊格納季耶娃接著講。伊格納季耶娃不慌不忙地講起來,會場終於安靜下來了。

  「青年同志們,」她說。「你們每個人都可以認真想一想在這裡聽到的話。我相信,你們當中一定有不少同志願意積極參加革命,而不願意袖手旁觀。革命的大門是敞開著的,參加不參加取決於你們自己。希望你們也談一談。有要發言的同志,請講吧。」

  會場裡又是一陣沉默。突然,後排有人喊了一聲:「我講兩句!」

  稍微有點斜眼、樣子像只小熊的米什卡·列夫丘科夫擠到了台前。

  「既然是這麼回事,是幫布爾什維克的忙,那我不會說個不字。謝廖沙知道我,我報名參加共青團。」

  謝廖沙高興地笑了。他一下子沖到台中央,說:「同志們,你們看見了吧?我說過嘛,米什卡是自己人,他爸爸是扳道工,讓火車給壓死了,米什卡就失了學。別看他沒上完中學,可是我們的事業,一說他就明白了。」

  會場上這時喧嚷起來。一個名叫奧庫舍夫的中學生要求發言。他是藥店老闆的兒子,梳著怪裡怪氣的飛機頭。他走上舞臺,整了整制服,說:「抱歉得很,同志們。我弄不明白,究竟想要我們做什麼。

  要我們搞政治嗎?那我們什麼時候學習呢?我們總得把中學念完吧。要是組織個體育協會,辦個俱樂部,讓我們在那裡聚會聚會,讀點書,那倒是另一回事。可現在是要我們搞政治,搞來搞去,最後就會給絞死。對不起,我想這種事情是沒有人樂意幹的。」

  會場裡響起了笑聲。奧庫舍夫跳下舞臺,坐了下來。這時候那個年輕的機槍手出來講話了,他狠狠地把軍帽拉到前額上,憤怒的目光朝台下掃了一下,大聲喊道:「笑什麼?你們這幫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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