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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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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會怎麼樣呢?」他心裡想。「他們說不定會用通條抽他。小夥子還太嫩哪!」 夜間,躺下睡覺的時候,他用簡單扼要的話表示了自己的擔心:「保爾,你我眼下的處境可以說是糟糕透了。咱們等著瞧吧,不知道是個什麼結局。」 第二天,倉庫裡又關進來一個犯人。這個人大耳朵,細脖子,是全城出名的理髮師什廖馬·澤利采爾。他比比劃劃,激動地對多林尼克說:「瞧,是這麼回事,福克斯、勃盧夫斯坦、特拉赫坦貝格他們準備捧著麵包和鹽去歡迎他。我說,你們願意歡迎,你們就歡迎吧,但是想叫誰跟他們一道簽名,代表全體猶太居民,那可對不起,沒人幹。他們有他們的打算。福克斯開商店,特拉赫坦貝格有磨坊,可我有什麼呢?別的窮光蛋又有什麼呢?這些人什麼也沒有。對了,我這個人倒是有一條長舌頭,愛多嘴。今天我給一個哥薩克軍官刮鬍子,他剛到這兒不久,我對他說:『請問,這兒的虐猶事件,大頭目佩特留拉知道不?他能接見猶太人請願團嗎?』唉,我這條長舌頭啊,給我惹過多少是非!等我給他刮完鬍子,撲上香粉,一切都按一流水平弄妥當之後,你猜怎麼著?他站起來,不但不給錢,反而把我抓起來,說我進行煽動,反對政府。」澤利采爾用拳頭捶著胸脯,繼續說:「怎麼是煽動?我說什麼啦?我不過是隨便打聽一下……為這個就把我關了進來……」 澤利采爾非常激動,又是扭多林尼克的襯衣扣子,又是扯他的胳膊。 多林尼克聽他發牢騷,不由得笑了。等澤利采爾講完,多林尼克嚴肅地對他說:「我說,什廖馬,你是個聰明的小夥子,怎麼幹出這樣的蠢事,偏偏在這種時候多嘴多舌。這個地方我看是來不得的!」 澤利采爾會意地看了他一眼,絕望地揮了揮手。門開了,保爾認得的那個釀私酒的老太婆又被推了進來。她惡狠狠地咒駡著那個押送她的哥薩克:「讓火把你和你們司令都燒成灰!叫他喝了我的酒不得好死!」 衛兵隨手把門砰的一聲關上了,接著,聽到了上鎖的聲音。 老太婆坐到板床上,老頭逗笑地歡迎她:「怎麼,你又回來了,碎嘴子老太婆?貴客臨門,請坐吧!」 老太婆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把抓起小包袱,挨著多林尼克,坐在地上。 匪徒們從她手里弄到了幾瓶私酒,又把她押了回來。 突然,門外守衛室裡響起了喊聲和腳步聲,一個人高聲發著命令。倉庫裡所有的犯人都把頭轉向房門。 廣場上有座難看的破教堂,教堂頂上是個古式的鐘樓,現在教堂前面正發生一樁本城少見的新奇事。謝喬夫狙擊師的部隊,全副武裝,列成一個個四方的隊形,從三面把廣場圍起來。 在前面,從教堂門口起,三個步兵團排成棋盤格式的隊形,一直站到學校的圍牆跟前。 佩特留拉「政府」的這個精銳師團的士兵們站在那裡。他們穿著肮髒的灰軍服,戴著不倫不類的、半個南瓜似的俄國鋼盔,步槍靠著大腿,身上纏滿了子彈帶。 這個師團衣著整齊,穿的都是前沙皇軍隊的儲備品,師團的一大半人是頑固反對蘇維埃的富農分子。這次他們調到這裡來,為的是保衛這個具有重大戰略意義的鐵路樞紐站。 鐵路的閃亮的鐵軌從舍佩托夫卡朝五個不同的方向伸展出去。對佩特留拉來說,失去這個據點,就等於失去一切。他那個「政府」的地盤現在只有巴掌大了,小小的溫尼察居然成了首都。 大頭目佩特留拉決定親自來這裡視察部隊。一切都已經準備好,就等著歡迎他了。 有一個團的新兵被安排在廣場後邊的角落裡,那是最不顯眼的地方。他們全是光著腳、穿著五顏六色衣服的年輕人。 這些農村小夥子,有的是半夜裡被抓的壯丁,從炕上拖來的,有的是在大街上被抓來的。他們沒有一個願意打仗,都說:「誰也不是傻瓜。」 佩特留拉軍官們最大的成績,就是把這些人押解到城裡,編成連、營,並且把武器發給了他們。 但是,第二天,三分之一的新兵就不見了,後來,人數一天比一天減少。 要是發給他們靴子,那簡直是太愚蠢了,而且也沒有那麼多的靴子可發。於是下了一道命令:應徵入伍者鞋襪自備。 這道命令產生了奇妙的效果。誰知道新兵們從哪裡揀來這麼多破爛不堪的鞋子,全是靠鐵絲或者麻繩綁在腳上的。 於是只好叫他們光著腳參加閱兵式。 站在步兵後面的,是戈盧勃的騎兵團。 騎兵們擋住密密麻麻的看熱鬧的人群。大家都想看看閱兵式。 大頭目本人要來!這可是百年不遇的大事,誰也不願意錯過這個免費參觀的好機會。 教堂的臺階上站著一群校官和尉官,神甫的兩個女兒,幾個烏克蘭教師,一幫「自由哥薩克」和稍微有點駝背的市長——總之,是一群經過挑選的「各界人士」的代表。身穿契爾克斯長袍的步兵總監也站在這群人中間。他是閱兵式的總指揮。 教堂裡,瓦西裡神甫穿起了復活節才穿的法衣。 歡迎佩特留拉的儀式準備得十分隆重。藍黃色的旗子也升了起來,征來的新兵要向旗子舉行效忠宣誓。 師長坐著一輛掉了漆的、像癆病鬼似的福特牌汽車,前往車站迎接佩特留拉。 步兵總監把蓄著兩撇漂亮小鬍子的儀錶堂堂的切爾尼亞克上校叫到跟前。 「你帶人去檢查一下警備司令部和後方機關,要他們各處都打掃乾淨,收拾整齊。如果有犯人,你就查問一下,把那些無關緊要的廢物都攆走。」 切爾尼亞克把皮靴後跟一碰,敬了個禮,拉住走到跟前的一個哥薩克大尉,一道騎馬走了。 步兵總監彬彬有禮地問神甫的大女兒:「宴會你們準備得怎麼樣了?一切都就緒了吧?」 「是啊,警備司令正在張羅呢。」她一邊回答,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漂亮的步兵總監。 突然,人群騷動起來。一個騎兵伏在馬背上,沿公路飛馳而來,只聽他揮著手高叫:「來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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