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 上頁 下頁
第三章(5)


  轉眼間,克利姆卡那長滿紅頭髮的腦袋在柵欄外消失了。

  三個失蹤的工人一個也沒有回家。晚上,朱赫來來到柯察金家,把機車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瑪麗亞·雅科夫列夫娜。他盡力安慰這個嚇慌了的女人,說他們三個人都到了遠處偏僻的鄉下,住在勃魯紮克的叔叔那裡,萬無一失,只是他們現在還不能回家。不過,德國人的日子已經很不好過了,時局很快就會有變化。

  這件事發生以後,三家的關係更親密了。他們總是懷著極其喜悅的心情去讀那些偶爾捎回來的珍貴家信。不過男人們不在,三家都顯得有些寂寞冷清。

  一天,朱赫來裝作是路過波利托夫斯基家,交給老太婆一些錢。

  「大嬸,這是大叔捎來的。您可要當心,對誰都不能說。」

  老太婆非常感激地握著他的手。

  「謝謝,要不然真夠受的,孩子們都沒吃的了。」

  這些錢是從布爾加科夫留下的經費裡撥出來的。

  「哼,走著瞧吧。罷工雖然失敗了,工人們在死刑的威脅下不得不復工,可是烈火已經燒起來,就再也撲不滅了。這三個人都是好樣的,稱得起無產階級。」水兵朱赫來在離開波利托夫斯基家回機車庫的路上,興奮地這樣想著。

  一家牆壁被煤煙熏得烏黑的老鐵匠鋪,坐落在省溝村外的大路旁。波利托夫斯基正在爐子跟前,對著熊熊的煤火,微微眯起雙眼,用長把鉗子翻動著一塊燒得通紅的鐵。

  阿爾焦姆握著吊在橫樑上的杠杆,鼓動皮風箱,在給爐子鼓風。

  老司機透過他那大鬍子,溫厚地露出一絲笑意,對阿爾焦姆說:「眼下手藝人在鄉下錯不了,活有的是。只要幹上一兩個禮拜,說不定咱們就能給家裡捎點醃肉和麵粉去。孩子,莊稼人向來看重鐵匠。咱們在這兒過得不會比大老闆們差,嘿嘿。可紮哈爾就是另一碼事了。他跟農民倒挺合得來,這回跟著他叔叔悶頭種地去了。當然嘍,這也難怪。阿爾焦姆,咱們爺倆是房無一間,地無一壟,全靠兩隻肩膀一雙手,就像常言說的那樣,是地道的無產階級,嘿嘿。可紮哈爾呢,腳踩兩隻腳,一隻腳在火車頭上,一隻腳在莊稼地裡。」他把鉗著的鐵塊翻動了一下,又認真地邊思索邊說:「孩子,咱們的事不大妙。要是不能很快把德國人攆走,咱們就得逃到葉卡捷琳諾斯拉夫或者羅斯托夫去。要不他們准會把咱們吊到半空中去,像曬魚幹一樣。」

  「是這麼回事。」阿爾焦姆含糊地說。

  「家裡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樣了,那幫土匪不會放過他們的吧?」

  「大叔,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家裡的事只好不去想它了。」

  老司機從爐子裡鉗出那塊紅裡透青的鐵塊,迅速放到鐵砧上。

  「來呀,孩子,使勁錘吧!」

  阿爾焦姆抓起鐵砧旁邊的大錘,舉過頭頂,使勁錘下去。

  明亮的火星帶著輕微的嘶嘶聲,向小屋的四面飛濺,刹那間照亮了各個黑暗的角落。

  隨著大錘的起落,波利托夫斯基不斷翻動著鐵塊,鐵塊像化軟的蠟一樣服帖,漸漸給打平了。

  從敞開的門口吹進來陣陣溫暖的夜風。

  下面是一個深色的大湖;湖四周的松樹不斷擺動它們那強勁的頭。

  「這些樹就像活人一樣。」冬妮亞心裡想。她躺在花崗石岸邊一塊深深凹下去的草地上。上面,在草地的背後,是一片松林;下面,就在懸崖的腳下,是湖水。環湖的峭壁,把陰影投在水上,使湖邊的水格外發暗。

  冬妮亞最喜歡這個地方。這裡離車站有一俄裡[一俄裡等於1.06公里。——譯者],過去是採石場,現在廢棄了,泉水從深坑裡湧出來,形成三個活水湖。冬妮亞突然聽到下面湖邊有擊水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用手撥開樹枝往下看,只見一個曬得黝黑的人有力地劃著水,身子一屈一伸地朝湖心遊去。冬妮亞可以看到他那黑裡透紅的後背和一頭黑髮。他像海象一樣打著響鼻,揮臂分水前進,在水中上下左右翻滾,再不就潛入水底。後來,他終於疲倦了,就平舒兩臂,身子微屈,眯縫起眼睛,遮住強烈的陽光,一動不動地仰臥在水面上。

  冬妮亞放開樹枝,心裡覺得好笑,想:「這可不太有禮貌。」

  於是又看起她的書來。

  冬妮亞聚精會神地讀著維克托借給她的那本書,沒有注意到有人爬過草地和松林之間的岩石。只是當那人無意踩落的石子掉到她書上的時候,她才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見保爾·柯察金站在她的眼前。這意想不到的相遇使保爾感到驚奇,也有些難為情,他想走開。

  「剛才游泳的原來是他。」冬妮亞見保爾的頭髮還濕漉漉的,這麼猜想著。

  「怎麼,我嚇您一跳吧?我不知道您在這兒,不是有意到這兒來的。」保爾說著,伸手攀住岩石。他也認出了冬妮亞。

  「您並沒打攪我。如果您願意,咱們還可以隨便談談。」

  保爾驚疑地望著冬妮亞。

  「咱們有什麼可談的呢?」

  冬妮亞莞爾一笑。

  「您怎麼老是站著?可以坐到這兒來。」冬妮亞指著一塊石頭說。「請您告訴我,您叫什麼名字?」

  「保夫卡·柯察金。」

  「我叫冬妮亞。您看,咱們這不就認識了嗎?」

  保爾不好意思地揉著手裡的帽子。

  「您叫保夫卡嗎?」冬妮亞打破了沉默。「為什麼叫保夫卡呢?這不好聽,還是叫保爾好。我以後就叫您保爾。您常到這兒……」她本來想說「來游泳嗎」,但是不願意讓對方知道她方才看見他游泳了,就改口說:「……來散步嗎?」

  「不,不常來,有空的時候才來。」保爾回答。

  「那麼您在什麼地方工作呢?」冬妮亞追問。

  「在發電廠燒鍋爐。」

  「請您告訴我,您打架打得這麼好,是在什麼地方學的?」

  冬妮亞忽然提出了這個意想不到的問題。

  「我打架關您什麼事?」保爾不滿地咕噥了一句。

  「您別見怪,柯察金。」她覺出自己提的問題引起了保爾的不滿。「我對這事很感興趣。那一拳打得可真漂亮!不過打人可不能那麼毫不留情。」冬妮亞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怎麼,您可憐他嗎?」保爾問。

  「哪裡,我才不可憐他呢,相反,蘇哈裡科是罪有應得。那個場面真叫我開心。聽說您常打架。」

  「誰說的?」保爾警覺起來。

  「維克托說的,他說您是個打架大王。」

  保爾一下子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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