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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第二十七章 埃利克

  波斯人留給作者的親筆記事寫到這裡便沒了下文。

  儘管當時,他和夏尼子爵的處境十分險惡,但在克裡斯汀娜的幫助下,他們最終死裡逃生。在此,我還是希望由波斯人把這個故事繼續講完。

  我去見波斯人的時候,他仍住在圖勒裡花園對面,裡沃利街的一套小公寓。當時,他已是重病在身的老人。他或許為我的真誠所動,終於決定舊事重提。

  引我去見他的人正是他的僕人達裡烏斯。波斯人坐在窗前一張寬大的沙發裡,窗口正對著花園。見到我時,他盡力地挺直胸膛,雙眼依舊炯炯有神,只是,歷經滄桑的臉上流露出倦怠的意味。他的頭髮理得很短,平時總戴頂羔皮小帽,身穿一件式樣非常簡單的長袍,寬大的衣袖底下,露出他在無意間不停轉動的大拇指。不過,他的精神狀態很好,頭腦也非常清醒。

  回想起過去所受的種種煎熬,他不由地露出激動的神色。有時,我提出問題後,他沉思良久方才回答;有時,他又思緒如潮,滔滔不絕,難以自製地講述他和夏尼子爵的遭遇,以及埃利克處心積慮的報復。

  而就在他斷斷續續的講述中,我們有了整個故事的結尾。

  等到再次睜開眼睛時,波斯人發現自己躺在路易·菲利浦式房間的一張床上,子爵睡在鑲鏡衣櫥旁邊的長沙發裡。天使和魔鬼一起守護著他們……

  經歷過「酷刑室」的幻覺和假像之後,眼前這間舒適而安靜的小房間也變得不那麼真實,莫非這又是一場騙局,想再次迷惑他們。吊床、柚木椅、五斗櫥、銅器,還有沙發椅背上釘得仔仔細細的小飾釘、掛鐘、壁爐旁的小木盒……在壁爐的另一邊,放著一台鑲滿貝殼的擱板架,上面擺放著紅色的針線包、木雕模型船,以及一顆巨大的鴕鳥蛋……旁邊的小茶几上有一盞套著燈罩的小檯燈,房間的擺設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十分朦朧,散發著一種溫馨的情調,也更令人覺得這一切都不可信。

  埃利克戴著面具,在這個老式、簡陋而一塵不染的房間裡,他顯得更加陰森可怖。他彎下腰來,靠在波斯人的耳邊,低聲地說:

  「達洛加,你好點了嗎?你在看房間裡的家具,是嗎?這都是我可憐的母親留給我的……」

  他還說了一句話,但波斯人已經記不起來了。然而,有一件事一直令他不解。當時,只有埃利克一個人在說話,而克裡斯汀娜卻始終不曾開口。她無聲無息地來回走動,像默不出聲的修女。她端來一杯藥茶……或許是熱茶,戴著面具的埃利克迎上去,接過茶杯,遞給波斯人。

  至於拉烏爾,他一直沉睡不醒……

  埃利克倒了幾滴朗姆酒在波斯人的杯子裡,然後指著沙發上的子爵說:

  「他早就醒了。當時,我們還在擔心你是否能活過來呢!達洛加,你不用擔心,他只是睡著了。別吵醒他!」

  過了一會兒,埃利克離開了房間。波斯人撐著手肘,抬起__〔半身,環顧四周,他發現克裡斯汀娜就在壁爐旁邊。他叫她的名字,想對她說話,可是,他的身體十分虛弱,一下子又倒在枕頭上。

  克裡斯汀娜向他走過來,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然後又轉身走開了。波斯人至今還記得,當她轉身離去的時候,甚至沒有看一眼睡在沙發上的子爵。她默默地回到壁爐旁邊的椅子上,和修女一模一樣。

  埃利克帶回幾個瓶子放在壁爐上面。然後,他坐在波斯人的床沿上,摸著他的脈搏。接著,他輕聲地說:

  「我總算把你們兩個都救活了。現在,我會儘量把你們送回地面,好讓我的妻子開心。」

  說完,他又站起身,再次走出房間。

  這時,波斯人注視著壁爐旁的克裡斯汀娜,她正在檯燈下讀一本薄薄的燙著金邊的書,似乎是一本宗教書籍。她的神態十分安祥。波斯人仍然回想著埃利克剛才說的話:

  「好讓我的妻子開心……」

  波斯人用盡所有的力氣,再次呼喊克裡斯汀娜的名字。可是,她大概離得太遠,沒有聽見他的聲音……

  埃利克回來了。他讓波斯人喝了一點場,並且囑咐他不要再和克裡絲汀娜講話,否則,所有的人都會受到牽連。

  此後,波斯人只恍惚記得埃利克和克裡斯汀娜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在房間裡來回穿梭,他們低頭俯視著子爵,一句話也沒說。波斯人仍然相當虛弱,哪怕一點點聲音,比如鑲鏡衣櫥吱吱嘎嘎的開門聲,都會讓他頭痛欲裂。沒過多久,他也像子爵一樣昏然入睡。

  當他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自己的家中,達裡烏斯在一旁侍候著。僕人告訴他,前天夜裡,一位好心人把他送到家門口,按了門鈴之後就離開了。

  波斯人等自己的體力和精神狀況都稍微恢復以後,立刻前往菲利浦伯爵家去探問子爵的消息。然而,他得到的答覆卻是:夏尼子爵至今下落不明,而菲利浦伯爵已經死了,有人在靠近斯克裡布街的湖畔發現了他的屍體。

  波斯人回想起他和子爵在酷刑室裡聽到的那聲電鈴,以及埃利克的安魂曲。伯爵是如何被害的?兇手是誰?一切都不言而喻。

  啊!又是埃利克!他又殺了人!

  當時,伯爵一定以為他弟弟劫走了克裡斯汀娜,所以匆匆趕往布魯塞爾大道,他知道拉烏爾打算從這條路逃出巴黎。然而,他並未追上這對有情人,只好返回歌劇院。這時,他回想起拉烏爾在前一夜提到的那個住在劇院地下的神秘情敵,於是,急忙趕到克裡斯汀娜的化粧室,結果,他發現了拉烏爾留在那裡的帽子,以及裝手槍的木盒。

  一切都已真相大白,此刻,他不再懷疑拉烏爾只是胡言亂語,他的所言確實有憑有據。於是,他決心親自探入地下迷宮。而他卻不知道想渡過那座湖的人從來都是有去無還!

  波斯人不再猶豫,伯爵的死令他感到深深的恐懼。他意識到自己不能看著子爵和克裡斯汀娜生死不明。而袖手旁觀。他決定把一切都告訴法院,由法院立案審理這件事。

  這時,整個案件已交給福爾法官處理。波斯人只好登門拜訪此人,而這位法官對波斯人的陳述卻表示懷疑,以為這只是一個瘋子在胡言亂語。

  波斯人絕望了,他發現根本沒有人願意相信他的話,他只能把一切都付諸筆端。

  既然司法部門不願採納他的證詞,新聞界或許會對他感興趣。

  就在他寫完記事的那一天晚上,達裡烏斯進來通報說,一名不肯透露姓名的陌生人求見。那人只是說,如果見不到達洛加,他決不離開。

  波斯人立即猜到這個神秘來客是誰,於是讓僕人馬上請他送來。

  他沒有猜錯。

  此人正是劇院幽靈埃利克!

  他虛弱地靠著牆壁,仿佛害怕自己會倒地不起似的。他摘掉帽子,露出慘白如紙的額頭,其它部位則完全被面具遮住。

  波斯人站到他面前:

  「殺害菲利浦伯爵的兇手,你到底要把子爵和克裡斯汀娜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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