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歌劇幽靈 | 上頁 下頁


  菲利浦十分寵愛這個小弟。尤其是當他想到拉烏爾將繼承先祖夏尼·德·拉羅什海軍上將的豐功偉業時,更是引以為傲。他打算利用小弟的這段長假,帶他領悟巴黎獨有的奢侈生活和藝術情調。

  在伯爵看來,像拉烏爾這樣太過乖巧的成年男子,不夠世故聰敏。而伯爵本人沉著穩健,不管是處理公務還是享受生活樣樣拿捏得當。他不管去哪裡,都帶著拉烏爾,甚至把他引見給跳芭蕾舞的女演員們。我知道曾有傳言說伯爵是索爾莉的幕後情人,其實,這又有何不可呢?像伯爵這樣的單身貴族,擁有情人享受人生,並不為過。尤其是在他的兩個姐妹紛紛出嫁之後,每晚與一名雖頭腦簡單卻美麗動人的芭蕾舞女演員共度一兩個時辰,也沒什麼不妥。況且,以伯爵的身份和地位要想在巴黎立足,就必須經常抛頭露面,而歌劇院的演員休息室正是這樣的一個場所。

  話說回來,假如不是拉烏爾的幾番苦苦相求,菲利浦或許也不會把他帶到巴黎歌劇院的後臺。事後,伯爵才回想起這一點。

  這晚,菲利浦自顧自地鼓完掌喝完彩,看看身旁的拉烏爾,才發現他竟然一臉驚惶,面色慘白。

  「您沒看出來嗎?」拉烏爾說,「那女人病得不輕。」

  事實上,臺上的克裡斯汀娜是靠人攙扶著才勉強支撐下去。

  「我看你才有病呢!」伯爵說著便靠近拉烏爾,「你沒事吧?」

  但拉烏爾已經站起身,聲音顫抖地說:「我們走吧!

  「你想去哪兒?拉烏爾。」伯爵對他的激動神情驚訝不已。

  「我們去後臺看看,這可是她頭一回唱成這樣!」

  伯爵滿臉詫異地盯著拉烏爾,嘴邊泛起一絲笑意。

  「哦?是嗎?」他接著說,「好吧,讓我們去看看!」

  伯爵的表情甚是陶醉。

  他倆很快就來到後臺的人口,無奈那裡早已擠滿了人,所以只能排隊等候。拉烏爾雖然外表鎮靜,卻不經意地撕破了手套。菲利浦看在眼裡,卻並不刻意點破,讓他受窘。其實,伯爵已經猜出了眉目。這些日子和他談話時,他總顯得心不在焉,唯獨說到與歌劇院有關的話題,他才會眉飛色舞,異常起勁。

  兩人總算擠進了後臺。

  裡面名流紳士人頭攢動。有的匆匆趕往休息室,有的走向演員的化妝間。機械師和劇務的大聲叫喊此起彼伏,一會兒下佈景,一會兒搬道具,一會兒又丁零噹啷地撥弄起新道具來。一大群剛跑完最後一場龍套的演員也摻在其中湊熱鬧。最令人難以忍受的還是那左一聲右一聲要人命似的喊叫:「劇場公務,請讓開!」仿佛非得把人逼到精神崩潰不可。我們這位金鬍子、藍眼睛的小白臉就這樣一步一挪,艱難地穿過後臺。這混亂的場面對劇院常客而言,還算司空見慣。但初來乍到的拉烏爾卻為此受驚不小,這後臺到底藏著什麼秘密?約瑟夫·布蓋剛在此上吊自殺,隨後的克裡斯汀娜卻在此大放異彩?

  這一晚,劇院真是出奇的混亂,而拉烏爾卻從末表現得如此勇敢。他的肩膀用力地抵擋著阻礙他前行的人群,全然不顧耳邊周圍的人的抱怨以及機械師發出的憤怒警告。他一心一意只想儘快見到那位用歌聲擄走他靈魂的女子。是的,他感覺自己那顆年輕而單純的心已不再屬￿自己。那個幼年相識的克裡斯汀娜,再度與她相逢時,拉烏爾曾努力不讓自己愛上她。他用理智驅趕著心中那份溫柔的情感,因為他不可想像會與一名歌女終身為伴,而他曾立下誓言,一生只愛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然而,這股柔情吞噬著他的靈魂,那強烈的感覺瘋狂地折磨著他。拉烏爾的胸口一陣絞痛,仿佛有人拿刀剖開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赤裸裸地取走。而巨大的空洞使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永遠只能由另一個人的心來填補!這些心理感受恐怕不是心理學家能輕易解釋的,唯有那些真愛過的人才懂得體會這種習慣稱作「一見鍾情」的奇妙感覺。

  菲利浦伯爵根本難以趕上拉烏爾的腳步,但臉上笑容依舊。

  舞臺盡頭有一扇雙頁門,門外的兩條通道分別通往休息室和演員們各自的化粧室。一群芭蕾舞團的年輕學員從閣樓蜂擁而下,正好擋住拉烏爾的去路。他被迫停了下來。濃妝豔抹的女學員故意用輕佻的眼神和話語來挑逗這位漂亮的小夥,而他根本不予理睬,一聲不吭地轉身溜進走廊。那裡人聲鼎沸,一些歌劇迷狂喊著克裡斯汀娜的名字。站在拉烏爾身後的伯爵心想:「好小子!居然識路!」,接著便琢磨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伯爵從未給他弟弟引見過克裡斯汀娜·達阿埃。唯一的可能是拉烏爾趁伯爵與索爾莉一起閒聊的時候,獨自來過這裡。每次上臺前,索爾莉總是讓伯爵一直陪著自己。她還有一個怪僻,就是喜歡讓伯爵替她保管那些鞋套和衣袋,有了它們,跳舞時穿的緞鞋和紗裙才能保持光豔如新。索爾莉總是說自己死了母親,孤苦伶丁的。

  伯爵也跟著走進長廊,準備過一會兒再去拜訪索爾莉。他發現這裡從沒像今晚這般熱鬧過,整個劇院似乎都因為女孩的成功和她的昏迷而混亂不堪。可憐的姑娘仍然神志不清,劇院醫生趕來後卻差點擠不進人群。一陣騷動之後,總算讓出一條通道。而拉烏爾就緊貼著醫生的後背擠進了克裡斯汀娜的化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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