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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八十七

  在喬治未滿三歲前就已開始要「幫助」奴隸排房內的大人。「天啊!他試著要替我提些水,可是他幾乎連桶子都提不起來!」瑪莉茜小姐笑著說。另有一次:「他經常一次『搬運』一根柴枝地把我的柴箱都填滿,然後再把我壁爐內的灰燼耙出來!」雖然濟茜很驕傲,但她費盡心思地不想把瑪莉茜小姐對喬治的讚美告訴他,因為她覺得喬治已令她夠頭痛了。

  「媽咪,我為何不像你這樣黑?」有天晚上當他們單獨在屋內時喬治如此問。濟茜抑制自己的情緒說:「人生下來什麼顏色,就是什麼顏色。」但沒過幾個晚上,他又再度引起此話題:「媽咪,我爸爸是誰?我為何從未見過他?他在哪裡?」濟茜用威脅的語調大聲斥駡:「你給我閉嘴!」可是幾個小時過後,她靜靜地躺在喬治身邊,仍然看得出他受到傷害且困惑的表情。而翌日清晨,當她把他送到瑪莉茜小姐那裡時,她用一種很笨拙的方式向他道歉:「你問了那麼多問題讓媽咪覺得疲憊不堪。」

  但她知道,有必要告訴這機敏、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兒子一些比這更重要的事,一些他聽得懂又能接受的事。「有個人,他很高大,而且和夜晚一樣黑,他幾乎是不笑的,」她終於說了,「他是你的,也是我的,只是你要叫他爺爺!」喬治似乎相當感興趣,而且急著要再多聽些。濟茜告訴喬治說,他的爺爺是從非洲船運到一個她媽咪說叫做「納波利斯」的地方,她說她那華勒主人的弟弟原本在斯波特瑟爾維尼亞郡把他買到農場去,但他試著逃跑。不知道如何淡化故事下一段落的濟茜決定把它縮短:「而當他仍不斷地逃走時,他們把他的半個腳剁掉了。」

  一股苦相扭曲了喬治那小小的臉龐,他問道:「媽咪,他們為何要那樣做?」

  「因為他幾乎殺死抓黑奴的人。」

  「抓黑奴做什麼了」

  「嗯,因為黑奴跑掉了。」

  「他們要逃離誰?」

  「逃離他們的白人主人。」

  「白人主人對他們做了什麼事?」

  濟茜感到被刺了一下似地大叫:「閉嘴!你給我走開,煩死了!」

  但喬治從不會靜太久,而且他想要知道有關他那非洲爺爺事情的胃口從沒有滿足過。「媽咪,那個非洲人現在在哪裡?」……「非洲有小男孩嗎?」……「你再說一遍我爺爺的名字?」

  一切甚至超乎濟茜所預期的,喬治似乎已開始塑造他爺爺的形象,而且——在能夠容忍的範圍內——濟茜會試著用她豐富記憶裡的故事來幫助他加強。「孩子,我真希望你能夠聽到以前我們共乘在主人的馬車裡,他唱給我聽的那些非洲歌,我當時還只是個小女孩,和你現在差不多大。」當她憶起過去那段高高坐在馬車的狹窄座位上,與父親共同走過斯皮特瑟爾維尼亞郡那灰塵滾滾的馬路時,發現自己竟然愉快地笑了。那段日子她曾和父親手牽手沿著籬牆邊散步,而籬牆所通往的溪流也是他和諾亞約會散步的地方。她對喬治說:「你爺爺喜歡用非洲話告訴我一些東西,像他叫提琴為「可」,叫河流為『肯必·波隆河』,他教我許多像這些與我們的語言相當不同而且聽起來很可笑的字。」她想到無論父親現在身處何處,要是他知道他的孫子也懂非洲字的話不知會有多麼欣慰。

  「可!」她尖聲地說,「你會說嗎?」

  「可。」喬治跟著說。

  「不錯,你真聰明。」

  「肯必·波隆河!」喬治頭一次就把它說得相當標準。但當他一感覺到母親沒有意思再繼續下去時,他要求道:「媽咪,再多教我一些嘛!」由於無法抵抗對他的寵愛,於是濟茜再多教他——然後就抱著仍在抗議的他上床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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