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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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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知道,」夫人用一種柔和的聲音說,「在加爾各答,大家開始的時候,都很困難。我呢,曾經就陷入了極度的憂鬱中,」她說時莞爾一笑,「我丈夫當時愁死了,可後來呢,逐漸逐漸地,一天一天地,我終於習慣下來。即便你覺得不可能的時候,你也不知不覺地就習慣了。什麼都能習慣。你知道吧,還有比這兒更糟的地方。新加坡,那才令人生厭呢,那個地方,簡直是不能比……」 不,他什麼也沒有聽過去。她停下話來。 人們帶著一種疲乏的心情在思索,拉合爾之前的副領事,他曾經是個何許人也。從拉合爾來的副領事,他現在又是何許人也。 夏爾·羅塞特和安娜-瑪麗·斯特雷泰爾跳著,突然,他想到,·在那冷冷清清的網球場上,他所看見的一切,除他之外,一定還有其他人看見。夏季風期間,在那黃昏般的晨光裡,當副領事經過那裡的時候,一定會有某個其他人,正從別處,望著那冷冷清清的網球場。這個人現在正保持著緘默。這個人是不是她呢,也許是的。 有人在說:「也許,一切都已經從拉合爾開始了。」 有人在說:「他在拉合爾,曾感到煩惱,可能是有這麼回事。」 「這裡的煩惱長,是一種徹底被拋棄的感覺,與印度本身很相宜,這個國家就讓人產生這種感覺。」 安娜-瑪麗·斯特雷泰爾已經獨個人站在那裡。拉合爾的副領事前她走過去。然而,他走走停停,仿佛還拿不定主意。她正獨個人站在那裡。她沒有看見他走過來嗎? 夏爾·羅塞特看見法國大使,這個時候,朝拉合爾的副領事迎了過去,與他說話。這樣一來,他的妻子便避免了與副領事共舞。這一切,她都看見了嗎?是的。 「H先生,你的材料上星期到了。」 副領事在等。 「這事我們以後再談,不過,我還是想先跟你說幾句 他的眼睛霍然一亮。我在聽您發落呢。大使遲疑了一下,將手放在拉合爾副領事的肩上,竟使他不由得一驚。大使繼續引著他,往酒台走去。 有人在說:「大使先生,他是我們的人,你瞧見他那個動作了吧,他總是那麼令人欽佩。」 「來吧……我就會讓你放下心來……那些材料,我是不信的……另外嘛,我們也不必誇大其詞,你的材料並不是多麼多麼的可怕。」 手從肩膀上抽了回去。大使要了兩杯香檳。他們喝了。副領事的目光一直盯著大使。大使覺得很不自在。 「跟我來吧,這裡太吵了。」他們走進另一個廳裡。 「如果按我的理解,我的朋友,大概你很喜歡孟買……可是在孟買,你是不可能像在拉合爾那樣……有同樣職位的。你的資格問題恐怕不會被通過,你明白吧,這為時過早,是的,還太早。但是,如果你留在這裡……時間只能變得對你有利。因為,這裡就是一個淡忘一切的大漩渦,什麼事情都會被吞沒掉的。所以,如果你願意,我就把你留在加爾各答。」 「您說了算吧,大使先生。」 大使顯得十分驚異。 「你放棄孟買了?」 「是的。」 「總之,這樣的話,我就好安排了。再說,孟買那個地方,要去的人也太多。」 大使想必已經感覺到,在他的眼睛裡,有一種像是不遜又像是恐懼的東西。 「你要知道,」大使說,「外交官的職業呢,就是不可思議,你越是想得到的,越是不會來……但是,職業是人為地創造出來的。所以,你要想當法國副領事,辦法有的是,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至於拉合爾嘛,當然,那很傷腦筋,但如果你自己都把它忘了,別人也會把它忘了的,你明白了嗎?」 「木明白,大使先生。」 大使動了一動身,想要離開副領事。不,他又打消了念頭。 「加爾各答,你不習慣嗎?」 「我想正相反。」 大使露出了微笑。 「我覺得挺難辦的……怎麼安排你好呢?」 副領事這時抬起眼睛。「不遜」,沒有比這個字眼更恰當的了,大使可能這麼想。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來印度?」 「也許。但還是有一些藥,可以治療……書經質,治療…… 所有這方面情況的,你知道吧?」 「不知道。」 一些女人在想:「也許需要我們當中的一個人,去跟他說說話。一個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的女人,主動找他聊聊,這樣,他可能也就有話講了。或許,一個耐心十足的女人就可以,他可能並沒有其他的要求。」 大使又一次動了一動身,想要離開副領事,但又一次打消了念頭。他必須對這個人說,就在今晚,對這個眼神枯死的人,還在看著他的人,對他說一說。 「我親愛的H,我和你都從頭來分析一下。現在的情況是,要麼走人,要麼留下,二者必居其一。要是留下來,不能從正面解決問題,那只好……開動腦筋,是的,開動腦筋另想辦法,怎樣才能找到合適的辦法,·,……」副領事沒有答話,只是在那裡聽著。「你沒有喜歡做的事嗎?你在這兒能做什麼呢?」 「我看不出來,我只想聽聽建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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