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外國文學 > 富蘭克林自傳 | 上頁 下頁 |
四三 |
|
他在我之前先動身到紐約去了。因為郵船出發的時間是由他安排的。這時候有兩艘船在港內,其中有一艘他說不久就要啟碇。我請他告訴我啟碇的確切日期,使我不至於因為我的耽擱而誤了船期,他回答說:「我已經告訴人它將在下星期六啟碇,但是我可以告訴你——這句話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如果你在星期一上午到達碼頭,你還來得及,可是不要再晚了。」由於在渡船上發生了一些意外的故障,當我到達時已經是星期一的中午了,我很擔憂船可能已經開走了,因為這天有順風,但是我不久聽到了它還在港內,要到第二天才啟碇,我就放心了。大家也許以為我馬上就要動身到歐洲去了,我也以為這樣,但是當時我還不大瞭解勞登勳爵的性格,優柔寡斷是他性格中最大的特點之一。我將舉一些例子。我到紐約來是在四月初,我想到了六月底我們才啟碇。當時有兩艘郵船留在港內已經很久了,但是為了等待這位將軍的信件,這兩艘郵船被扣留住了,他總是說信件第二天就可以寫好。另外一艘郵船來了,也被扣留住了,在我們啟碇之前,第四艘郵船就快要來了。我們的那艘最先啟碇,因為它留在港內最久。所有船隻的艙位全都定好了,有些旅客十分焦急地渴望著動身,商人們為他們的信件擔憂,為他們替秋季貨品保險的申請單擔憂(因為這是戰時)。但是他們的焦慮毫無用處,勞登勳爵的信還沒有寫好。但是去拜訪他的人卻看見他整日伏在案頭,手裡拿著筆,總以為他要寫的東西一定很多哩。 有一天上午我自己去向他問候,我在他的會客室裡看到了從費城來的一個叫做伊聶斯的使者,他是特地從費城來遞交田納州長給將軍的一個小包裹的。他交給我幾封費城朋友的來信,我就問他什麼時候回去,住宿在什麼地方,以便我可以托他帶幾封信回去。他說將軍命令他第二天上午九時來取將軍給州長的覆信,然後立刻動身。我在當天就把信交給他。兩星期以後我又在老地方遇見了他。「好,你這麼快又回來了,伊聶斯?」「回來了!不,我還沒有去呢!」「這是怎麼回事?」「這兩個星期以來我每天上午奉命到這裡來拿勞登勳爵的信,信總是還沒有寫好。」「這怎麼會呢?他是這樣一個勤於動筆的人,我看他不斷地坐在案頭書寫哩!」伊聶斯說:「是呀,但是他活像廣告上的聖喬治一樣,永遠騎在馬上,卻寸步不前。」這位使者的觀察似乎是頗有道理的,因為當我在英國的時候,我聽到庇特先生撤換這位將軍,派遣安麥斯特和沃爾夫兩位將軍,他的一個理由就是陸軍部長從未接到他的報告,無法知道他在幹些什麼。 由於每天期待著啟碇,同時三艘郵船都要開到散第·胡克去跟隨艦隊,乘客們認為最好是守在船上,萬一郵船突然接到命令啟碇,他們也就不會被丟在岸上了。假如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在船上就這樣待了約六個星期,消耗了船中糧食,不得不又去添購。最後艦隊終於啟碇了,那位將軍和他的全軍都坐了船到路易堡去,目的是去圍攻和奪取那個要塞,所有隨行的郵船接到命令要伺候將軍的坐船,等到他的公文一寫好就可立刻接過來。我們在海上等了五天,才接到一封公文,准許我們離開,到了這時候我們的船才離開艦隊,首途赴英。其他兩艘郵船他繼續扣留著,把它們帶到哈利法克斯,在那裡他停留了一段時間,訓練他的部隊向假設炮臺進行攻擊演習,接著他放棄了攻打路易堡的計劃,帶著全部人馬跟上述兩艘郵船和船上的全體乘客回到紐約去了!在他離開大陸期間,法國人和印第安人攻下了紐約邊境上的喬治堡,印第安人並且屠殺了許多已經投降了的士兵。 以後在倫敦我遇見鮑納爾船長,他是當時指揮其中的一艘郵船的。他告訴我說,當他被扣留了一個月以後,他告訴勞登勳爵他的船底長滿了海藻貝殼等物,已經到了必然會影響它航行速度的程度,這對郵船來說是很嚴重的,因此請求允許他一些時間,以便把船拉起來清除船底。將軍問他需要多少時間,他回答說三天。將軍回答說:「如果你能夠一天就做好,我就答應,否則不行,因為後天你一定要啟碇了。」這樣這位船長的請求從未獲得批准,雖然事後這艘船一天又一天地被扣留了足足三個月之久。 在倫敦我也遇見了鮑納爾船長的一位乘客,因為勞登勳爵欺騙了他,把他長期扣留在紐約,以後把他帶到哈利法克斯,又把他帶回紐約,他氣憤極了,發誓要提出訴訟,請求賠償損失。究竟他以後是否提出訴訟,我不知道,但是根據他所講的,他所遭受的損失是十分巨大的。 從大處來說,我覺得十分奇怪,為什麼人們會把像指揮大軍那樣的重大任務託付給這樣一個人。但是後來我閱世較深,熟悉了攫取職位的方法和封官賜祿的動機之後,我就不再驚奇了。在我看來,如果繼佈雷多克而掌握軍權的瑟利將軍不被免職的話,在一七五七年的戰役中,戰績一定會好得多,而勞登勳爵在這次戰役中卻輕舉妄動,鋪張浪費,使我們的國家民族遭受到難以想像的恥辱,因為雖然瑟利並未受過軍事教育,但是他通情達理,精明機警,能夠接受別人正確的勸告,決斷英明,執行計劃時迅速敏捷。勞登不用他的大軍去保衛殖民地,而讓他們去遭受敵人的侵襲,可是他自己卻吊兒郎當地在哈利法克斯練兵,這樣就丟掉了喬治堡。他攪亂了我們所有的商業活動,長期禁運糧食出口,因而使我們的商業感到走投無路。雖然禁運糧食出口的藉口是為了不使敵人獲得糧秣,但在實際上只是為了壓低糧價,以便軍中伙食承包人可以從中漁利,據說(可能這只是猜測)他還接受了承包人的賄賂哩。最後當禁運令撤銷時,因為忘了把這個通知送到查勒斯頓去,卻使卡羅萊納的艦隊多停留了幾乎三個月之久,因此使得它們船底嚴重地受到了蛀蟲的侵蝕,以致其中一大部分船隻在歸途中沉沒了。 對於一個不熟識軍事的人,指揮一支大軍必然是一個極沉重的負擔,因此我相信瑟利被免職,他自己倒是真正樂意的。我參加了勞登勳爵接任時紐約市民為他舉行的宴會。瑟利雖然已經免了職,也出席了宴會。當時有很多軍官、市民和陌生人出席,有一些椅子是向鄰近居民借來的,其中有一把椅子很低,卻想不到瑟利恰巧坐在上面。我坐在他旁邊看到了,我就說:「先生,他們給你的座位太低了。」他說:「沒有關係,富蘭克林先生,我覺得低的座位最舒適。」 在我上述逗留紐約期間,我收到了我替佈雷多克採辦糧秣等物的各種賬單,在這以前,其中有些賬單我還來不及從我所雇用的各採辦員那裡收回,我把賬單送到勞登勳爵處,請求付償餘數。他命令主管人員對這些賬單加以徹底的審查,那位軍官核對每一張付款憑單以後,證明帳目和差額準確無誤,勞登勳爵就應允給我一張發款員的支票。但是他一再拖延,雖然我經常按照約定時間去取,我一直沒有拿到。最後,在我動身前,他告訴我說經過仔細考慮以後,他決定不把他的賬款和他前任的賬款混在一起。他說:「你到了英國,只要把你的賬單呈送國庫,他們馬上就會把餘款還給你的。」 我提到(但是毫無效果)我被迫長期逗留在紐約,因而使我不得不支出巨大而意外的費用,所以我要求立即付款。我指出我辦理採購並未支取傭金,因此他們應當立即償還我墊付的款項,不應當再增加我的麻煩,也不應當再事拖延。聽到這句話,他說:「唉,先生,你不要以為你能使我們相信你沒有得到什麼好處,這些事情我們很瞭解,我們知道所有與軍隊採辦有關的人都有辦法從中中飽。」我使他確信我的情況並非如此,我並沒有因此賺一文錢,但是他顯然不相信我的話,以後我確實聽說有人常從這種工作中發了大財。至於欠我的餘數,到今天還沒有償還,以後我還要提到。 在我們啟碇前,我們的船長大大地誇獎了他那艘船速度很快。但是不幸得很,航行一開始,它被證明是九十六艘帆船中行動最遲緩的一艘,這使得船長非常懊喪。關於行動遲緩的原因船長做了許多猜測,有一次我們靠近另外一艘幾乎跟我們一樣慢的船,但是那艘船卻追上我們了,這時船長命令全體人員跑到船尾去,盡可能地站在旗杆附近。連乘客在內,我們共有約四十人。當我們站在船尾時,船的速度就加快了,一忽兒就把附近的一艘船遠遠地拋在後面了。這清楚地證明了我們船長所猜想的是確實的:就是船首裝得太重了。似乎這是因為大桶的水都放在船首,因此他命令把這些水桶向船尾搬動。以後這艘船就恢復了它的本性,成為全隊中最優良的帆船。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