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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有一個時期我打算覆信,而且已經開了一個頭,但是仔細一想:我的論文講述了實驗的方法,任何人都可以重複核對,如果實驗不能核實,空辯又有何用,論文裡的意見是僅僅作為假設臆測提出來的,並不是武斷的教條,因此我根本沒有必要去辯護。同時我想到兩個人使用著不同的語言,他們之間的爭辯,由於翻譯上的錯誤或由誤譯所引起的相互間的誤解,可能大大地增加,這位神父有一封信中的大部分的話就是由於譯文中的一個錯誤而引起的,因此我就決定不去替這些論文辯護,我認為與其去替已經做過的實驗辯護,不如把我公餘的時間用來做新的實驗吧。所以我從來沒有回答過諾萊先生的信,以後的發展也證明我不回駁他的信是對的,因為我的朋友、皇家科學協會會員李羅先生出來替我辯護,駁斥了他的論點。我的論文集譯成了意大利文、德文和拉丁文,書中的學說也逐漸地為歐洲的科學家們普遍採納,他們拋棄了諾萊神父的學說。所以他在死前目睹他自己是他的學說的最後信奉者了,例外的是巴黎的B先生,這位先生是他的高足和承受衣缽的弟子。

  使得我的書籍特別迅速和廣泛地引起人們注意的是書中所建議的一個實驗的成功,這個實驗的目的是在把雲中的電引到地下來,是戴立巴和德羅兩位先生在馬萊做的,這件事轟動一時,名聞遐邇。德羅先生擁有一個實驗室,並且講授實驗科學,他就著手重複他所謂「費城實驗」,在國王和王后面前表演過以後,巴黎全城愛看熱鬧的人都蜂擁而至了。關於這個重要試驗的經過以及不久以後我在費城用一個風箏做的一個類似的實驗(實驗獲得成功,因此使我感到無限快慰),我在這裡不贅言了,因為在電學史上都記載著這兩件事。

  一個叫做賴特的英國博士,當他在巴黎的時候寫信給他的朋友(一個皇家學會的會員),告訴他國外的學術界非常重視我的實驗,外國的學者不瞭解為什麼我的著作在英國反而默默無聞。接到了這個消息以後,皇家學會才重新考慮以前在會中宣讀過的通訊。著名的華生博士把過去曾經宣讀過的和從那時以後我寄到英國去的一切有關電氣的通訊做了一個扼要的報告,並且對我讚揚備至。這個報告以後就發表在他們的社刊上。有一些在倫敦的會員,特別是才智聰睿的康東先生,都證實了用一個尖針可以把雲端的電引下來,他們也把結果報告給皇家學會。不久皇家學會就糾正了他們初期對我忽視的錯誤,並且對我十分優待,沒有經過我申請,他們自動地選舉我為皇家學會會員,給我這個榮譽,並且決議豁免我繳納例行的入會費。入會費是二十五個金幣,此後他們一直免費贈送給我他們的社刊。同時他們還贈送給我一七五三年高富利·柯普利爵士的金質獎章,在頒發獎章的典禮上,學會會長邁克爾費勳爵還發表了一篇非常客氣的演說,對我推崇備至。

  ***

  上述皇家學會的獎章由我們的新州長田納上尉替我帶到美洲來,在費城為他舉行的招待會上他把獎章贈送給我。在給獎時他對我表達了他的敬意,措辭十分尊重,他說他對我的品德聞名已久了。飯後,當參加宴會的人按照當時的習慣正在喝酒的時候,他把我拉到另外一間屋裡,告訴我說他在英國的朋友們勸他跟我交往,他們說我能夠給他最好的忠告,最能夠協助他使得他的執政一帆風順,因此他說他極願與我友好相處,他要我知道在任何時候他都願意盡力為我效勞。他還對我說了許多關於業主對於賓州具有善良意圖的話,他說如果長期以來存在著的對業主各項措施的反抗能夠放棄,使得業主與他的臣民能夠言歸於好的話,這對我們大家,特別對我,都會有好處。能夠促成這種形勢的,他說大家認為非我莫屬,而且我可以獲得適當的酬謝和報答云云。飲酒的人看到我們遲遲不回到餐桌旁去,叫人送來了一瓶白葡萄酒。州長就大喝起來,酒喝得愈多,他的懇求和許願也就愈多了。

  我回答如下:我說感謝上帝我的經濟情形很好,我不需要業主給我任何恩賜;同時,作為一個議員,我也無法接受業主的任何賞賜。但是,我說我和業主之間並無個人的嫌隙,任何時候只要他所提出的公共措施看來是符合人民的利益的,我一定會比別人更熱烈地加以擁護和贊助。我過去之所以反對是由於業主所提倡的措施顯然只為業主的利益服務,嚴重地損害了人民的利益。我說我十分感激他(州長)對我表示的好意,他可以相信我將盡我的力量使他的執政盡可能地順利,同時我希望他沒有像他前任那樣帶著不幸的指示來,這種指示曾經使他的前任束手無策。

  關於這一點他當時不加解釋。但是當他後來開始與州議會辦事時,這個指示又出現了。雙方的爭執又恢復了,而我還像過去一樣地積極抵制,因為第一次要求州長把業主指示通知州議會的請求是我起草的,以後對於這些指示的意見也是我執筆的。這兩個文件可以在當時的議決案中和我後來發表的歷史記錄中找到。但是在我們私人之間卻並沒有發生過任何仇恨,我們常常見面,他是一個學者,到過世界許多地方,談吐十分風趣動人。他第一個告訴我,我的老友詹姆士·雷夫還活著,他被認為英國最卓越的政論家之一,他在腓特烈親王和國王的糾紛中曾被雇用過,因此獲得了一年三百鎊的恩俸。作為一個詩人他的聲譽確實是微不足道的,蒲柏在他的「愚人敘事詩」中曾經攻擊過他的詩,但是他的散文卻被認為是第一流的。

  州議會終於發現業主執迷不悟地堅持用指示束縛他們的代理人州長,這種指示不但違反人民的利益,而且對英王的軍務也有妨害,因此州議會全體一致通過的許多議決案——何年何月?——〔富蘭克林寫在邊上的疑問〕。就決定向國王去控告他們,指定我為州議會的代理人到英國去提出請願和進行活動。在這以前州議會曾經向州長送去一個議案,這個議案撥款六萬鎊給英王使用(其中一萬鎊可由當時的將軍勞登勳爵動用),但是州長按照業主的指示堅決地拒絕予以批准。

  我已經跟一艘紐約郵船的摩理斯船主約好坐他的船渡海去,我的食用必需品已經送上船去了,這時勞登勳爵忽然到費城來了,據他說,是特意來設法替州長和州議會調解的,使得英王的軍務不至於因兩者間的分歧而遭受到可能的阻礙。因此他要求我和州長跟他會面,使他可以聽到雙方的陳述。我們見了面,討論了這個問題。我代表州議會提出了當時政府文件中指出的各種理由,這些文件是我起草的,印在州議會的紀錄裡。州長卻用他業主的指示來辯護,他說他曾經擔保遵守業主的指示,如果他違背了這些指示,他就什麼都完了,但是好像他並不是不願意去冒險一試——如果勞登勳爵勸他不遵守這些指示的話。可是勞登勳爵卻不肯勸他,雖然有一個時候我以為我幾乎已經說服他了,但是最後他寧可敦促州議會順從州長的意志,他懇求我利用我在州議會中的勢力來達到這個目的,他聲言他不能分出英王的軍隊來保衛我們的邊疆,如果我們自己繼續不做防禦準備,我們的邊境就必然容易遭受敵人的襲擊。

  我把經過的情形報告給州議會,向他們提出了我起草的一系列議決案,議決案申明我們的權利,聲言我們絕不放棄這種權利,這一次為暴力所逼,我們只是暫時停止行使這種權利,並且我們對這種暴力提出了抗議。最後州議會同意收回原來的議案,另外通過了一個符合業主指示的議案。這個議案州長當然批准了,因此接著我就可以渡海出國去了。但是在這當兒那艘郵船已經載著我的船中食糧開走了,這對我是一筆損失,但是我唯一的酬勞是勞登勳爵感謝我幫助的幾句話,這次調解的功勞卻全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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