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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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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塔古從他手裡把文件輕輕拿過來:「法律是不講究事實的,查爾斯,您現在總算明白了吧。」 「還有那句『根據她的需要任意地利用此項文件』——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它的意思是,這一文件可以登在《泰晤士報》上。我記得幾年前似乎也有過類似情況。不過我有一個感覺,老弗裡曼似乎不想張揚此事。要是他想當眾羞辱您,他本可以到法院去告您的。」 「那麼,我必須簽字?」 「要是您願意,我可以就某些用詞去進行爭論——爭取改動一些詞,以便您萬一遭受審判時可以有權提出抗辯,減輕某些懲處。但是我想最好不要爭辯,因為這一文件的殘酷性本身就已經替您爭辯了。他們所付出的代價足可以補償我們的損失。如今後需要,我們可以提出,這一文件嚴厲到難以置信的程度。」 查爾斯點點頭。兩人站起身。 「還有一件事,哈裡,我想知道歐內斯蒂娜的身體怎麼樣了,可是我不便於問弗裡曼先生。」 「我會注意一下,看事後能不能跟奧布裡老頭兒談談,他還不是那樣一個老惡棍。在歐內斯蒂娜的父親面前,他不得不裝裝樣子。」 於是他們二人折轉回去,大家開始簽署這份文件。查爾斯先簽,然後其他人依次簽完。所有的人都站在那兒。大家都有點尷尬,沉默了片刻。末了,弗裡曼先生開腔了。 「哼,你這混蛋,以後別再給我們家抹黑了。假如我是個年輕人,假如——」 「尊敬的弗裡曼先生!」 奧布裡老頭兒的嚴厲聲調使他的當事人收住了話頭。查爾斯遲疑了一下,向兩個律師鞠了一躬,隨後走了出來,蒙塔古跟在他身後。 可是走出門口以後,蒙塔古說:「在馬車裡等我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爬上了馬車,坐在查爾斯身旁。 「她身體好得很。奧布裡就是這麼說的。他還告訴我,如果您想再跟別人結婚,弗裡曼就會把那一份文件給您未來的岳父看。哈,他想叫你打一輩子光棍呢。」 「這一點我也猜到了。」 「噢,對了,老奧布裡還告訴我,這次多虧了一個人,你才沒有被起訴。」 「多虧了她?我也猜到這一點了。」 「弗裡曼先生本來是非要割你一磅肉不可的。①可是看來那姑娘在家裡確實能夠作主。」 -------- ①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中,高利貸者夏洛克堅持要割安東尼一磅肉,以懲其到期無力還債之過錯。這兒借用此典比喻哈弗裡曼本欲嚴懲查爾斯。 馬車走了一百多碼以後,查爾斯說道: 「看來我這一輩子的名聲已玷污了。」 「我親愛的查爾斯,您在這個禁欲的社會裡想要我行我素,那麼您得到的報應就只能是這個。我對嚮往自由的人並不討厭,也不想責怪您。但是您要知道,您不能抱怨付出的代價太沉重啊。」 馬車滾滾向前。查爾斯呆呆地望著車外灑滿陽光的待道。 「唉,真不如死了好。」 「那麼咱們二人到維裡斯飯店去吃一兩隻大龍蝦,請您在死以前對我講講那位神秘的伍德拉夫小姐,好嗎?」 那次屈辱的會見使查爾斯好幾天都垂頭喪氣。他很想遠走高飛,再也不回英國。他無臉到俱樂部,無臉去見朋友。他閉門在家,不見任何客人。同時,他全力以赴地尋找莎拉。有一天,偵探們告訴他,他們發現了一個叫伍德伯裡小姐的人。那人新近受雇于斯德哥·紐星頓的一所女子學校,長著褐色頭髮,似乎很象他所說的那個人。有一天下午,他在那所學校外面心急火燎地等了一個小時。伍德伯裡小姐終於出來了,走在一大群姑娘的前頭。其實,她僅僅稍微有一點兒象莎拉。 六月已經到了。那是天氣特別晴朗的一個月。查爾斯盼著見到莎拉,真可謂望穿秋水,不見伊人。到了月底,他停止了尋找。偵探們倒還樂觀,然而他們不能不考慮自己的費用問題。他們象搜索倫敦一樣地搜索了埃克斯特。查爾斯甚至還派了一個人悄悄去萊姆和韋茅斯察訪,結果同樣一無所獲。有一天晚上,查爾斯邀蒙塔古到他的肯星頓住所共進晚餐。他坦率而又可憐地叫蒙塔古替他拿主意。他到底應該怎麼辦呢?蒙塔古毫不遲疑地對他說,他應當到國外去。 「可是她的用意到底是什麼呢?她委身於我,然後又把我甩掉,好象我對她來說一文不值。」 「最大的可能性——請原諒——是後一種情況。是不是那位醫生說對了呢?您肯定她的用意不是報復性破壞?不是毀掉您的前途……使您落到目前這步田地?」 「我不信。」 「可是您必須相信。」 「儘管她表面上編了些謊話騙人,實質上她是正直的,誠實的。她可能已經死了。她沒有錢,沒有家。」 「那麼,我派個辦事員去死亡登記處查查。」 查爾斯儘管覺得這是一種侮辱,可他同時認為這個建議是可行的。第二天他同意了。結果,死亡登記簿上並沒有莎拉·伍德拉夫的名字。 他又耽擱了一個星期。一天晚上,他突然作出了出國的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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